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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剑毒暨无望

    贺云祥和众太医听到这声传禀,精神都是一振,贺云祥连道,“快请,快请!”

    但是等那位刘太医进来了,众人心里又是一凉。只见两个内侍小心地扶着一位老人走了进来。饶是有两人扶着,老人还是走得极艰难,可见如果没有外力的支持搀扶,他是寸步难行的。

    老人的脸上尽是深深的皱纹,一双昏花老眼都快被皱纹覆盖了。颌下的胡子倒是雪白。他颤巍巍地进来,见到了贺云祥,还要挣扎着行礼。

    贺云祥赶忙上前一把搀住,“刘老先生,您无须多礼,快请坐!”

    贺云祥从小就认识这位刘太医,知道他的脉理的确了得。但见他现在风烛残年的,大概是已经不能诊脉了。只能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刘老先生,深夜还把您请来,是因皇兄突发了急病,您看……”

    刘太医已看见了不省人事的贺云阳,点点头道,“殿下莫要心急,让老朽试试吧!”

    贺云祥应了一声,忙拉起哥哥的手放在脉枕上,充满希望地看着刘太医。

    老人干咳一声,伸出了手。在场众人都是医道的行家,不禁惊诧地睁大了眼。这老人的手枯瘦,但无一丝颤抖,伸出来就径直按上了贺云阳的腕脉。

    太医们互换眼色,眼里尽是欣喜。就凭老人这一伸手,就可见他诊脉的功夫丝毫也没受到年纪老迈的影响。

    诊过了左手的脉,两个内侍上前,要扶他绕过床去诊右手的脉,老人却道,“不必了!”

    他说着探手入怀,取出来一只小铁盒,打开来拈起一枚银针,道,“为皇上解衣!”

    贺云祥忙上前,解了哥哥胸前衣扣,把衣襟拉开,刘太医把手中银针在贺云阳肩胛下三寸处刺下,在两指间慢慢捻动。

    少顷,贺云阳呻吟一声,悠悠醒了过来。刘太医继续行针,说了句,“皇上,现在不可乱动。”

    又过了片刻,刘太医拔针。贺云祥扶了哥哥靠在枕上,关切问道,“哥哥,你觉得怎样?”

    贺云阳勉强笑道,“不是很痛了。刘老先生的针法还是一如当年的灵验。”

    刘太医也笑笑,他和贺云阳很早以前就是忘年交,当年贺云阳挨了火龙鞭后,就是刘太医每日为他针疗止痛。

    刘太医思量一下,问道,“皇上,您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前,是不是曾受过一次剑伤?”

    贺云阳低头算算,那正是自己被莫怜兰刺伤的时间,就点了点头。

    “那可是一柄纯黑色的剑?”

    贺云阳这下真是惊到了,应道,“正是一柄纯黑色的剑!老先生如何得知?朕这突发的胸痛,可是受那剑伤的缘故吗?可是朕的剑伤早就好了呀!”

    刘太医抚须道,“那剑上有毒!确切地说是炼剑的材料中有毒。这种毒非常厉害,按常理说中都即死,可机缘凑巧,皇上您体内有火龙鞭之毒,竟暂时压住了剑中毒素。不过,老朽猜测,这道剑伤,应该是非常缠绵难愈的,不知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贺云祥抢着道,“皇兄这道剑伤足足五个月才痊愈的,原来是因剑上的毒?”

    “不错!”刘太医点头,“正因剑毒和火龙鞭之毒相侵相压,才致伤势难愈。”

    贺云祥沉重叹息,“如果早些请您过来,也不至于……”说着狠狠扫了众太医一眼,太医们集体颤栗,觉得脑袋在脖子上晃了一晃。

    贺云阳在弟弟手上拍了一下,道,“这就是我的命,你莫要责怪他们!”然后又转向刘太医,“那依老先生看来,朕这病可还有得治吗?”

    老人抚着白须沉默,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这突然的胸痛之症,就是剑毒发作的开始,好在有火龙鞭毒的压制,不会即时有性命之虞,但是如果不能及时解毒的话,大概也就只有七天时间了!”

    “七天……怎么会!”贺云祥急了,孩子般扯了刘太医的袖子问道,“老先生,您一定有解毒的办法,是不是?”

    刘太医又叹一口气,拍拍他的手道,“解毒的办法老朽倒是知道,可是无力施为。那必须得以高明的行针之法,配合强悍的武功内力,刺遍皇上周身大穴,才可解毒。老朽毕生未练过武功,虽会那行针之法,也无能为皇上解毒。但老朽知道有一人可为皇上解毒,如果能求得此人出手,方可保皇上平安。”

    贺云阳接口道,“老先生说得可是枭陨吗?”

    刘太医点头,“皇上英明。老朽所说的,正是枭陨这位世外高人。而且老朽还知道,他现在就在齐朝的燕云州,就是曾经宁朝的越州。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就定居在了燕云州依静县的彭海村。嗯,皇上若去求医,请千万莫说是老朽告诉您的,否则老朽下次再去找他求教医道上的问题,可就不好见了。”

    贺云阳笑着点头,“老先生放心,朕若去找枭陨,会编个好的借口,是不会出卖你的。”

    刘太医也笑,“老朽再给皇上行一遍针,可以止半日之痛。然后再开张方子做些止痛的丸药,保证皇上这七天里……不会太难熬。老朽能为皇上所做的,也就是这些了。皇上莫怪老朽无能。”

    “老先生说哪里话,老先生尽心为朕治疗,朕不胜感激,怎会责怪呢!”

    刘太医给贺云阳行了一遍针,又留下一张药方嘱咐太医们速去配药,就自行去了。

    刘太医的针疗果然有效,贺云阳暂时挣脱了剧痛,靠在枕上昏昏欲睡。贺云祥凑过去轻声道,“哥哥,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马,咱们这就去找枭陨吧,只有七天时间,一刻都不敢耽误。哥哥你就在车上休息吧。”

    贺云阳闭着眼苦笑,“七天,坐马车能到燕云州吗?”

    贺云祥咬着唇沉吟,燕云州可不近,就是以墨雪的速度,日夜不停也得跑三天。可是哥哥现在的身体,骑马是吃不消的,更用不了御风术,只能坐马车,如果一刻不停,七天……勉勉强强,大概能到吧?

    贺云祥越想越绝望,几乎哽咽了,“哥,时间太紧了,我们现在就走,七天,一定能到的!”

    贺云阳倦倦一笑,“你别急,先让我睡一会儿,睡醒了咱们再商量!”

    贺云阳太累,刚说完话就睡着了。贺云祥怔怔看着哥苍白的脸,再看看桌上一支将熄的残烛。紧紧地抱住头,不敢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贺云阳睡着沉,贺云祥守在床前,一刻也不敢离开。就连这日的早朝都免了。来上朝的臣子们私下言论,皇上和皇太弟都在宫中,怎么一个都不来上朝,莫非出了什么事?

    天亮后,见贺云祥一直不归,清和把孩子们交给乳母照料,自己也来了静心殿。听贺云祥低声讲过哥哥的病情,清和也是震惊,想不到一夜之间,贺云阳竟会病到这个地步,而如果他的病情当真不治的话,那,天景该怎么办?

    她想着,竟下意识说了出来,“天景该怎么办?”

    这话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颓丧的贺云祥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压着声音欢喜叫道,“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还有嫂子。”

    清和不解,“怎么,是天景手里有可以救哥哥的药吗?”

    “不是,但嫂子也会御风术的,虽然没有哥哥的御风术厉害,可飞几千里也就只需个把时辰而已,她可以带哥哥去找枭陨看病嘛,这样的话,七天后,哥哥也许都已病愈回家了。”

    清和一想也是,连连点头,随即又提出个问题,“但是怎么通知天景,哥哥生病的消息呢?派人送信的话也得好几天呀。”

    “不用。”贺云祥这下胸有成竹,道,“你先在这儿守着哥哥,我出去找个人。”

    “哎……”等清和反应过来想要叫住他,贺云祥早已出去了。她看看关上的门,再看看床上昏睡的贺云阳,心想那个傻小子真是急糊涂了,怎么能让我守着你哥哥,这要是让有些个多嘴的宫人知道了,什么瞎话编不出来!

    贺云祥急匆匆奔出去哪里是找人,他是找老鼠去了。可是绕着静心殿找了一圈,小吱平日最常在的地方都找过了,哪儿也没见耗子影。

    昨夜虽然静心殿里满满地全是人,小吱还是躲在床下守着哥哥的,贺云祥曾看到它露出过小脑袋。可现在静心殿真的静了,它怎么反而不见了?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它应该没心思跑出去玩吧?

    贺云祥没有找到小吱,就不能迅速带消息给嫂子,他心里又有点慌,带也没办法,只有暗自祈祷小吱快点出现,回了静心殿。

    他和清和又守了近一个时辰,贺云阳总算是醒来了。见他们两个在,皱了眉头道,“你们俩个,该上朝的不上朝,该照顾孩子的不去照顾孩子,都守着我干什么?我这病又不是有人守着就能好的!快点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别让我不省心。”

    “哥哥,我现在该干的,就是带你去找枭陨治病,我们现在就走吧。朝堂上有李大人赵大人他们料理,几天的时间料也不会出什么乱子。”贺云祥说着就上来扶他。

    “我不去!”贺云阳拂开弟弟的手,“云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七天时间,就算一点耽搁没有,也就将将能赶到燕云州。但求枭陨诊治哪是容易的事,我和你说过的,必须得先满足他提出的要求他才肯给治病,否则就是病人死在他面前,他连手指也不会动一动的。而他提出的要求,从没有容易办到的。所以,能请枭陨诊治的病,必须是慢性的,能有时间慢慢去完成他的条件,像我的病症如此之急,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可以让嫂子用御风术带你去,时间不就宽裕一些了吗?”

    贺云阳蓦地沉了脸色,轻叱道,“这事怎么能让她知道?又怎么能让她带我去找枭陨?你以为她有能力在七天内完成枭陨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吗?她其实就是个弱女子,而且她已经命不久矣了,肩上又有那么重的担子……我本想着我能陪着她,让她先走这一步,有我守着她,她就不害怕了。可没想到是这样。不要让她知道,别再让她背上无能为力的自责。云祥,你也不用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这是我的命,我自己都无能为力。”

    “哥,哥哥,我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啊,”贺云祥扯着他的袖子哽咽,“我不会告诉嫂子的,我自己带你去找枭陨。我会求他的,让我怎么样求他都可以,我跟他商量,只要他先给你治病解毒,随便他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枭陨是行医之人,我想这一点善心他总是有的。”

    “是啊哥哥,”清和接口劝道,“你想想,若是你不在了,天景该怎么办?”

    “天景?”贺云阳想了想,苦笑道,“她撑得住。她还有陆……她还有大渊,允炆还没有长大。她向来坚强,能为了她该做的事撑下去!”

    他叹口气,贺云祥泪汪汪的样子更让他心酸,他想起当年他到镜花台去,那时才十岁的云祥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哭着说,“哥哥,我的母妃不在了,父皇也不要我了,哥哥你别不理我!”

    他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回了秋蝉阁。其实也不是多看重兄弟之情,只是想让自己有个相依为命的伴儿。可是云祥对他的依赖,从小到大就没变过。真是傻孩子,他怎么就不想想,一旦这个哥哥不在了,他将会得到多大的好处!不会为自己打算的傻孩子啊!

    “云祥!”贺云阳狠狠地严厉起来,“把眼泪擦了!我讨厌见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多大了?已经是有妻有子的男人,你还好意思哭!你要还当我是你哥哥,就别再纠缠这件事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岂能忍心眼看着你为我低三下四的求人?今晚我就写下传位诏书,明天,你就是齐朝第十六位皇帝了。再不许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女人一样,哪有半点君临天下的气度!传位给你之后,我就到瑜州的行宫去。我一个人在哪儿呆着。不用你陪。你把齐朝的江山整治好,我就高兴得很了。记着,不许去欺负贺云海,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哥哥。剩下的龙血珠果我用不到了,都给他吧。不过别让天景知道。”

    他盯着弟弟,沉声问道,“我说的话你都记下了没有?”

    “记,记下了!”贺云祥抽噎着,用力擦眼泪。

    贺云阳撑起身子,“现在你扶我到御书房去坐坐,还有几份折子要看呢!”

    他们三人刚踏出静心殿内殿的门,就看见外殿里站着一个人,背向他们,负手而立。

    听到门响,那人转身,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却倔强地挑眉冷笑,问道,“贺云阳,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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