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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你非我良人,怎知我情深?

    我多想就此睡去,醒来还是当初,我遇见周嘉承的那年时光。

    他是翩翩少年,走进我笑颜如花的青春里。

    我是个心里装不住事的人,情绪总会轻易地写在脸上。

    英美文化课上,老师给我们放《勇敢的心》,我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不停地看着手机屏幕,生怕接到什么不该接的电话。

    春晓看出我的异常,推了推我的胳膊,小声地问:“在等谁电话呢?”

    我回过神来,轻答:“你错了,我这是怕接到什么电话。”

    在春晓疑惑的神情里,我宛然一笑。

    虽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我不喜欢秘密。在我坦荡的人生里,我从来学不会隐瞒。所以,伴着电影悠扬的音乐声,我将那晚碰见费子辰的一幕幕细说给她听。

    其实这没什么,无非就是一场意外,并且在灯红酒绿的环境里,染上了点暧昧的色彩,仅此而已。可是我隐隐在怕着什么。当然,原因并不是我欠下的几瓶酒钱,而是他那份异常热情的关切。

    春晓听完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然后说了一句总结性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什么好怕的。”

    被她这样一说,我倒有些释然了。是啊,见招拆招,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事实上,的确是我多心了。在如坐针毡地度过了一个月后,我依然没接到费子辰的电话。我不禁嘲笑自己,人家一看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对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歪念头?那晚他或许只是喝多了所以一时兴起去了医院,顺便说了那些话而已。

    有些情愫,在特定的环境下表现出来,未必是真的。

    于是我心里的石头被放下后,很快又欢呼雀跃起来。然而这雀跃,很快就被黎素素搅没了。

    我自认为恢复能力很快,但俗话说眼不见心才不烦。这一个月来,一向积极爱热闹的我刻意躲开各种会遇见周嘉承和黎素素的场合,甚至连系里的活动都推掉了。

    我记得曾经在书里看到一个理论,说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我觉得我用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养成没有周嘉承和黎素素的习惯。可我没想到我全部的努力在见到黎素素的瞬间就土崩瓦解了。所以,我找不出半点不恨她的理由。

    那天,在得知欧阳丹的暗恋史有了新进展后我撺掇着大家去喝一杯庆祝,然后我一高兴就没刹住,喝晕了。好在欧阳丹这次秉承我交代她的事情—在我大醉之前狠狠地拉住了我。

    当我带着晕晕乎乎的脑袋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就看见我家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之前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管她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我目不斜视地径直往楼梯口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黎素素怯怯地喊我:“初夏。”

    我没有回身,只是顿住了脚步。

    我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如果她对我们曾经的友谊有丁点的愧疚,那也不需要我来告诉她,她到底有多伤我的心。

    “初夏。”她继续喊我的名字,声音细弱的很,就和她的人一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以前,我总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念头,生怕她因为太柔弱而被人欺负。现在,我突然有点厌恶她这副柔弱样。就是这些,俘获了周嘉承的心吗?

    “初夏。”她第三次喊我的名字。

    我依旧没理她,拨开她的手,头也没回地上了电梯。

    到家后,我灯也没开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墙上的挂钟一秒一秒地走着,嘀嗒嘀嗒,声声敲在我的心上。我被巨大的黑暗包围,突然很想哭。但我告诉过自己,我不会再为周嘉承掉眼泪,不值得,他也不配。我难过的,是他不仅夺走了我四年最美好的年少时光,还夺走了我最为看重的友谊。他真的是太可恶了!

    这时,手机有短信进来。

    是黎素素:“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不后悔。”

    怎么,跟我炫耀你的爱情多么伟大吗?我气得将手机摔出老远,“砰”的一声,似乎后壳裂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钟。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这是我惯用的催眠方法,每次失眠我就跟着秒针的声音数时间,然后很快就能入睡。

    我从没有如此期待,我可以就此睡去,醒来还是十九岁,是我遇见周嘉承的那年时光。他是翩翩少年,走进我笑颜如花的青春里。

    我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口干舌燥,便起身找水喝。水壶在窗台边的桌子上,我摸索着走到窗边,不经意间往窗外看去,心里却猛然一惊。

    黎素素像座雕像般,依然坐在路灯下。

    此刻,我想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下心来。更何况,我从来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我虽然恨她,但是我还不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任由她在这十月底的寒夜里冻着。

    我想都没想直接飞奔下楼,跑到黎素素面前骂道:“你疯了吗?大半夜不要命了在这挨冻!”

    黎素素抬眼看我,本来就雾气迷蒙的双眼顿时闪出泪光:“初夏,我只是想亲口跟你说句对不起。”

    虽然此刻我被她的倔强降服了,但并不代表我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我将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素素从地上拉起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去,冻出毛病我可担不起!”

    黎素素不依不饶:“我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看着她好似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最见不得女生哭,特别是黎素素。于是我在她的眼泪落下来之前连推带拽将她拉至路边开始打车。

    “既然你还有愧疚之心,那么也该知道我是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

    将黎素素塞上出租车前,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就看着车子呼啸而过。我不知道车里的素素,是什么表情,更不知道,她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我想,有时候我们明知不可以,却还是做了。我知道在爱情里,本没有对错。但我不能像那些书里写的道理般,深明大义。

    我梁初夏是个直肠子,恨就是恨,没法假装原谅。

    回去后,我打开所有的灯,仔细看着屋里的每一寸角落。

    欧阳丹住在她爸给她买的市区小公寓里;春晓家在本市,自然住家里;黎素素住学校宿舍—我受不了和别人同寝共梦,便在学校附近租了这个一室一厅。所以,这个小窝自然成了我们四个的大本营。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聚在客厅里,聊八卦忆过去谈未来。我们熟知彼此的喜好,清楚每个人的过往。

    我和周嘉承经历的每一个微小事件,我都如数家珍般说与她们听。我哪里会知道,黎素素居然在我绘声绘色的描述里,爱上周嘉承。

    欧阳丹曾说过:“防火防盗防闺密。”

    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黎素素,但是碍于我的关系,待她还算不错。除却我跟欧阳丹从初中就认识的情谊,我们四个人中,彼此也存在着微妙的关系。

    不大记得黎素素是怎么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只觉得那像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然后发生了,习惯了,认可了。

    想到曾经在这里的欢乐时光,我不禁悲从心中来。

    忽然好怕有一天我还会失去另外两个。于是我开始找手机给欧阳丹打电话,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刚刚被我摔了。找到摔得乱七八糟的手机,麻利地装好。没想到一开机就有电话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墙上的时钟,已然指向深夜两点三刻。

    谁会这么晚打骚扰电话?

    我纳闷地摁下接听键:“喂?”

    “是我,费子辰。”

    脑袋嗡的一声,像被袭击了一般半天缓不过劲来。在我已经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这个人居然又打来电话,着实有些诡异。

    我清了清嗓子,礼貌地回应:“哦,费先生,这么晚了不知您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喝了酒,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你。”

    我心里又一顿,感情这人一喝酒就拿我寻开心呀!

    “真不好意思,太晚了,不太方便。”我礼貌回绝。

    “嗯,那打扰了。”意外地,费子辰并未继续纠缠,而是挂了电话。

    之前的害怕和疑惑好似一下子化解了,我大概有点明白了。人喝了酒总是想找个依托,我不知道费子辰为什么会在酒精的作用下想起我,但有一点我很肯定,那并非他真正的意图。

    这样看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甚至都想好了以后再接到此类电话要怎样回绝。

    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才意识到现在的时间点给别人打电话有些不妥,所以我写了短信发了出去:愿我们的友谊万寿无疆。收件人—欧阳丹、林春晓。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珍惜这份举世无双的感情。

    费子辰挂上电话后,有点失落。

    晚上三场应酬终究是将他灌醉了,虽然平时声称千杯不醉但也禁不起红白洋的轮番轰炸。

    从夜总会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理了理工作思绪。他一边往车库的方向走一边估摸着明天合同达成的把握。

    前面有喝醉的男女相互搀扶着高声叫笑着,任性而恣意。费子辰看着不禁扯了扯嘴角,随即又突然觉得有点难过。这灯红酒绿的生活,快要把他的心掏空了。这难过又伴随着些许害怕,他怕自己就此孤独下去,寂寞一生。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公寓。

    微微眯上眼睛,费子辰对司机说:“到了叫我。”

    窗外的灯光扫进车里,打在他紧皱的眉间,不停地跳跃着。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却像是走了很久。费子辰甚至觉得,自己恍然间还做了梦。

    梦里许佳音还在,每每自己喝酒,她便在车里等她。她坚持要做他的兼职司机,说不想让喝多的他独自一人回家。她那样无微不至地体贴着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她怎么狠得下这个心?费子辰紧了紧眉,手心沁出了汗。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时,没等司机开口费子辰就径自醒了。他睁开眼,望着那栋熟悉的楼,眼睛里满是深深的眷恋。

    看了好一会儿,他自己下了车,然后打发了司机先回去。

    费子辰靠着小区的大门,掏出烟,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起来。

    那些种种过往,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闪现着。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关心,她的嗔怒,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他一点都不愿意承认,她真的离开并且已经三年了。是那样,凭空消失了三年。

    他曾发疯似的找过她,但毫无音信。寻找到最后,开始的担心渐渐转化成恨意。他那样爱她,她却抛下了他,视他们的爱为无物。他甚至都怀疑,她是否真的爱过他。

    抽完半包烟的时候,保安走了过来,打量了费子辰几秒,便堆出笑脸:“是费先生啊,您怎么不进去?”

    费子辰掐灭了烟蒂,淡淡一笑:“不了,我就来看看。”

    说罢转身离开。

    那套公寓,是他们一起住过的,那里承载了他们共度的时光,他不敢踏入。自她走后,他只是经常来看看,然后离开。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怀念,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直到另一张脸倏然出现。

    脑海里闪过梁初夏的样子,费子辰微微颤了一下。

    深夜的寒风有点刺骨,他紧了紧风衣,然后掏出手机,拨了那个早已存好的号码。

    此刻,他是真的很想见见那张脸。

    意料之中的拒绝,费子辰突然就有点后悔,不禁责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

    顿时,心里如这凌晨的街道般,空落落的。恍惚间,许佳音的脸和梁初夏的脸渐渐重合,费子辰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将手机攥在手里,来回摩挲。半晌,还是忍不住发了短信。

    然而,梁初夏根本就没有回复。

    费子辰从来不敢给自己扣上“情圣”这个帽子,但是于之远却总拿这两个字嘲笑他。

    他显然是不承认的。在他过往数不过来的感情经历中,他总能收放自如,从未失了分寸。只是这次,超出了他所有的预设,让他措手不及。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弃他而去。

    许佳音走后的三年里,费子辰没有再开始新恋情,身边来来去去的,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在他们的圈子里,费子辰快被于之远宣传成爱无能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名节有损,费子辰决定好好请于之远一顿,以封其口。

    而另一边,我在春晓一顿豪餐外加一个星期的晚饭的利诱下,陪她去相亲。

    我对于她才二十一岁家里人就给她安排相亲这件事很是不理解,但她表示,她妈非常担忧她将来嫁不出去,所以早早准备,并说明这个看不上不要紧,下面还有。这让我一度怀疑她妈是不是开婚介所的,捏着一把资源“中饱私囊”。

    我们选好靠窗的座位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在百无聊赖地喝完第二杯柠檬水后,我跟春晓说:“第一次见面就迟到,除非他帅过吴彦祖,不然我就给他打负分。”

    春晓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别说吴彦祖了,只要比你后面那个家伙帅我就原谅他迟到。”

    我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想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跟吴彦祖比。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我含在嘴里的半口水给吓吐出来。

    世界真是太小了。费子辰稳稳地坐在那里,看向我这边。

    我刷地转回头,叱责春晓:“你早发现他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春晓嬉笑:“我看他一直盯着你,想看好戏来着。”

    我抛过去一个白眼:“这种人我惹不起的,你少拿我开涮。”

    我跟费子辰,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甚至,我们根本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们像是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开始纸上谈兵讨论应对各种类型男人的招数。就在我们讨论到“如果男人醉酒后给你打电话代表什么”时,有人走了过来。

    “我们又见面了,小美女。”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我努力想了几秒钟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那晚包间里挑衅的眼镜男。

    我很假地挤出一丝笑容:“好巧哦,不过我们就要走了。”说着站起身来。

    秉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原则,我拽着春晓拔腿就走。

    缘分这个词,用在合适的人身上,或许是美好。但用在我这里,却成了惊恐。费子辰就像鬼魅般,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手机里,还躺着那晚他挂了电话后发过来的短信: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以为他迷糊中发错了人,便没有理他。可紧接着又是一条:梁初夏,你终会属于我的。

    这下把我吓着了,以至于我认为他脑子是不是生病了。

    春晓的相亲就这样被我搅黄了。

    一路上我们都在讨论那个没有见到的人会不会真的帅过吴彦祖,而春晓对于我让她错失了一个有可能的对象感到非常不满。

    我惊叹道:“原来你这么热衷相亲这种土得掉渣的事!”

    她不理我,继续扼腕叹息:“怎么办?我就这么错过了我的吴彦祖……”

    我懒得理这种顺杆爬的女人,于是没有搭话而是继续朝前走。

    见我不再答理她,春晓才转移话题:“不过我刚刚仔细看了下,那个费子辰啊,皮相不错啊!”

    我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你看上了?那拿去好了,我还没动,新鲜的。”

    “我说认真的,我看他盯着你看了好久呢,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个话题我一点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且不说我们至今也并不算熟悉,就只冲他那怪异的眼神—好似他早就认识我、了解我一样—我就得躲得远远的。

    春晓的手机响的正是时候,恰好结束了我自觉尴尬的话题。

    “哦……我已经走了……不用了……有机会再约吧……”春晓敷衍地应着。

    应该是那个相亲对象。不过对方似乎是个难缠的主,春晓没能敷衍过去,最后决定等他来接我们吃饭。

    我本想劝说春晓放弃这顿颇有波折的饭,但肚子跟我抗议了,我就很没出息地应允了她继续等下去的要求。

    在看见那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向我们走来时,我和春晓都张大了嘴巴。我心里暗自骂道:他还真敢帅过吴彦祖。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将粉色穿得那样好看。

    在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并表示了迟到的歉意后,我们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吴彦祖”身后去吃饭了。

    我一边欣赏着帅哥的背影一边在春晓耳边嘀咕:“你真是走狗屎运了!”

    春晓得意地冲我眨眼睛:“怎么着,这都是我平时积德行善的原因!”

    接下来的这顿相亲饭,吃得非常愉快。

    花痴归花痴,不过我还是没忘记我们的目的,该打听的不管是方便的还是不方便的都一一帮春晓问了出去。

    帅哥叫秦笑,年方二十六,澳洲留学归来,学的金融管理,目前在本市一家知名金融公司上班。

    用眼下流行的话来讲,活脱脱的一个高帅富。

    与我的花痴相比,春晓从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落落大方,当然,平日里她也一直很落落大方。我想说的意思是,他们怎么看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公子如玉,美人无双。

    饭毕,我非常识趣地找了“下午还有课”这样的滥理由先闪了。

    我给欧阳丹打电话,跟她分享了今天的见闻,她嚷嚷着这周末晚上一定要出来喝一杯,以庆祝春晓遇上佳人。我非常痛快地应了她,并表示现在想叫她出来一起逛街,谁知她羞答答地告诉我正和季铭在一起实在没空陪我。我只好骂了句重色轻友讪讪地挂了电话。

    我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晃悠,想着给自己找个活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电影院门口,左思右想反正没事做于是决定进去看一场电影。

    由于不是周末,也不是晚上,影院里稀稀疏疏的只有几个人而已。我买完爆米花就优哉游哉地站在售票处挑选片子,然后就看见了周嘉承和黎素素,正手牵手嬉笑着从门口走进来。我瞬间的反应就是用爆米花桶遮住了脸,然后仓皇地转过身去。

    虽然自上次医院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周嘉承,但我早该想到同一所学校同一座城市以后碰见的机会肯定很多。可是我没有料到再次碰见他,我还是这样不自在。几乎是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我努力筑起的坚强就坍塌了。

    我根本就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于是趁他们还没看见我之前,抱着爆米花灰溜溜地从后门逃跑了。

    他还是那样耀眼,以致不管在哪里,我都能一眼看见他。

    都说,忘记前任最好的方法就是时间和新欢。这两样,我都没有。这样想来,心里竟很不是滋味。我宁愿他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不闻不见,任时间的长河冲刷洗净。可他却偏偏在我的生活里晃来晃去,随处可见。

    我抱着爆米花木然地走在街上,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我多想周嘉承能跟我说句话,哪怕是一句抱歉。可他竟那样无所谓,什么也没有说,就满心欢喜地抛弃我然后拥另一个人入怀。

    我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温暖细致的周嘉承到底是怎么丢了的,我只是好难过。那些细小的过往片段,犹如昨日般历历在目。但现在看来,竟像是假的。

    我好想走到他面前问一句,周嘉承,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但我问不出口。我怕我一看见他就会哭。

    我叹了口气,梁初夏啊梁初夏,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释怀。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干出自己原本不会去做的事。

    比如现在。

    当我看见手机上那个似曾相识的号码出现时,竟然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欣喜感,又或者说,是找到出路的快感。

    如果时间没法让我忘记你,那么新欢总是可以的吧?

    我很快地接了电话:“费子辰,我现在要见你。”

    没等对方开口,我直接表明心意。

    估计费子辰对于我的主动约见没有反应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怎么,你不怕我了?”

    “我何时怕过你?”我不服气地呛过去。

    “呵,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利的性格。”费子辰语带笑意,“说地址,我去接你。”

    挂上电话,我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等费子辰。

    我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我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望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只觉得鼻子酸溜溜的,有股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气堵在嗓子眼,十分难受。

    我一直都在纠结一个问题,周嘉承到底为什么背叛我。此时,我尚未明白,不喜欢和喜欢一样,哪来那么多理由。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哪里都是错。

    当我吃完一整桶爆米花的时候,费子辰的路虎停在了我面前。

    他下了车,径直走过来,皱了皱眉:“你怎么这副样子?”

    我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镜子看自己的脸,妆没花啊。于是我也懒得计较他话里的意思,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你知道牛仔裤是为啥存在的吗?就是让你可以随心所欲而不用担心衣服被弄脏!”

    费子辰被我的理论逗乐了,他没接话,而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我上去。

    我刚跨了一只脚,转头看着他,问了句特傻的话:“要不要我垫张纸?”

    他笑得更欢了:“如果你是怕弄脏我的车,那你可以把牛仔裤脱了,我不介意。”

    我暗骂了句“流氓”,一个闪身,坐上了副驾的位子。

    费子辰上车后,问我:“去哪儿?”

    “随便。”我是真的不知道想去哪,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哦?当真?”

    我听得出他言语里的戏谑,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车子很快驶离市区,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越走越远让我不禁担惊受怕起来,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毕竟这个人,我今天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触。

    “呃,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没话找话,想要缓解诡异的安静气氛。

    “地产开发。”他简洁明了地回答。

    “哪个公司啊?”我努力想要多打探点此人的消息,就算死也要死的明白吧。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似笑非笑:“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我哪里有你的房子值钱,我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嘛。”我挤出笑脸讨好道。

    “姓名费子辰,年龄二十八,未婚,精诚地产总经理,喜欢蓝色,讨厌芹菜。”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你还想了解哪方面的?初夏小朋友。”

    我正准备回击,车突然停了下来。他说:“到了。”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有点惊呆了。

    我一直以为这座城市是没有山的,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处风景。我不知道我们走出了多少路,但此时,整座城市都在脚下,看上去遥远而又渺小。

    “要不要下去走走?”费子辰问。

    我打开车门,欢天喜地地跑到一边,兴奋地望着自己熟悉的城市风光。傍晚的夕阳正好落在天边,给那些高楼镀上了一层曼妙的金色,美不胜收。

    “我每次遇到工作上不开心的事就会来这里,看看自己生活的城市,然后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热爱的城市,它永远在那里,不会走也不会变,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费子辰说话的时候脸上无比淡然,那种淡然里,还透着一丝满足。

    我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这个大我足足七岁的男人,这个应该不会存在于我生命里的类型,心跳突然慢了一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映着夕阳柔软的光,竟生出一丝温暖的气息,沁入我心。

    我不禁好奇起他的生活:“那如果感情上的不愉快呢,你会去哪里?”

    费子辰脸色微微地变了,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但还是被我发觉了。刚刚陡然生出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敏感如我,当然明白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有着不能忘怀的过去。

    我暗自对自己说,你自己感情还一团糟呢,千万别跌进另一个糟糕的境况里。

    就此打住。

    正当费子辰准备开口时,我电话响了起来,是欧阳丹。

    “这周五晚上我定了RICH的卡座,十点开始,打扮漂亮点儿!”

    “我不打扮也够漂亮!”我与欧阳丹聊天从来都是呛来呛去。

    “真不害臊!有本事你晚上拉个帅哥来!”欧阳丹不甘示弱。

    “哼,你还别刺激我!”我差点都忘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咦,真的?那我把周嘉承也叫上,让他见识见识!” 欧阳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提这个名字我就像放了气的皮球,一丝气焰也没有了:“瞎胡闹什么呢你,不说了。”

    说完我就挂上电话。然后意识到费子辰还在我旁边,于是冲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朋友,我们说话就这样。”

    费子辰倒是没有介意,只说:“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明显比来时气氛好了许多,我们说了很多关于彼此生活的事情,唯独……没有谈及感情。

    周五那天,当我风尘仆仆地赶到RICH时,欧阳丹已经开好了香槟等我们。

    我们几个从一开始就说过,谁如果谈了恋爱,就一定要聚一起开香槟庆祝。到目前为止,我都快记不清为欧阳丹和春晓开香槟庆祝的次数了,但唯独一个人,我们从来没有为她庆祝过,那就是黎素素。在我们风生水起地恋爱时,黎素素始终安静地一个人单着。我们曾热忱地将身边觉得还不错的男生介绍给她,都被她一一拒绝。我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不喜欢男的。千想万料,怎知她背后来这么一出。

    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我甩甩头,不想也罢,今天是来庆祝的。

    果然,欧阳丹一见我就热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今天不准不开心啊!”

    我白了她一眼:“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她嘻嘻地笑起来,甚是诡异。

    春晓姗姗来迟,还没入座就被欧阳丹一把拉过去:“来,给姐说说,到底是个怎样的佳人?怎么也不拉过来给姐瞧瞧?”

    “他今天晚上有应酬,没空过来。”春晓眼带笑意,居然露出害羞的神情,如果不是灯光太暗,我恐怕还能看见她脸上飞起的红霞。

    我想,她是真喜欢上了秦笑。不过,那样的男子,任谁都会喜欢的吧。

    虽说男女约会时做的事无非是那几样,但我在听到她说那天我走之后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还是惊了一下。那天下午碰见周嘉承的情景又闪现在眼前,我咽了咽口水,拿起面前的杯子,开始喝酒。

    说罢春晓的事,欧阳丹又凑过来说我:“初夏,我今天真叫了周嘉承和黎素素,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我看着欧阳丹:“你什么意思?”

    “我这叫以毒攻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刻意躲着他?你那是自欺欺人!你要真想忘记这个人,就必须学着面对他而波澜不惊!”欧阳丹说起道理来比谁都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被她说服了。

    好,那么就从今晚开始吧。

    等人全部到齐后,欧阳丹吆喝着举起酒杯:“来,祝我们的青春万古长青!”

    觥筹交错中,我恍然还记得,第一次来RICH的情景。

    那是我第一次喝香槟。我学着电视剧里的动作将香槟上下摇晃,本想着打开后能一飞冲天,却笨拙地喷了自己一身,惹的欧阳丹直骂我老土。

    而周嘉承一边细心地为我擦去头发上的酒水,一边安慰我:“没事没事,咱再开一瓶。”

    被幸福湮没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时周嘉承的温柔,已经落在黎素素的眼里,微微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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