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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周文武

    说起老和尚的法号,三叔忽然来了精神,罕有的恭维道:“大爷!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淳智禅师是少林第二十八代方丈吧!”

    老和尚点头道:“天下佛法尽出少林,毕竟是佛陀传法之地,普天之下的和尚,若是寻其根来,哪个和少林寺脱得了干系!”

    “嘿!淳智禅师啊!天官,你吴爷爷若论起来,那也算是现在少林寺的老祖之一了!”三叔赶着车朝香山行去,边走边说道:“大爷,这么说来,你和第二十九代方丈贞续绪禅师是一辈啊!就连你那义子若论辈分,也是和第三十代方丈素喜禅师同辈啊!你说你这活老祖为啥不去少林寺呢?到了那里定然将你奉为祖师,少林寺方丈的位置只怕也得让贤给你!何必在这香山下受这苦!”

    老和尚闻言,轻笑道:“方丈,和尚,禅师!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出家人怎会在乎这些!”

    “嗨!你说的轻巧!”三叔冷笑一声,忽然又转变了态度,说道:“我当年听我爹说过你们的旧事,好像是因为当初淳智禅师不愿让你入世,可你偏要入清廷侍奉老佛爷,一怒之下,被淳智禅师逐出了师门,收了法号!大爷,是真的吗?”

    老和尚老脸一黑,爷爷急忙解释道:“吴中堂,别听小三瞎说,他打小说话就没谱,我当初是这么跟你说的吗?你大爷当年那是看不惯人间疾苦,奉了佛陀指点,方才入世普渡终生的!”

    说起当年之事,老和尚神色黯然,爷爷虽给了他台阶,他却是长叹一声道:“当年年轻气盛,确是图了几分虚名,以为一身佛法有所小成,便做起了普济天下的大梦!可终究是难撼天道!当初师父再三告诫,出家人,自当清修养性,我一意孤行,师父大怒,将我逐出了少林寺,却并没有收我的法号,只是在少林寺历代法谱中不再留有我的名字!就算是个俗家弟子吧!更是训诫我在他有生之年,不可再入少林!师父虽然已经西去,可那少林圣地,我这手上染过罪孽之人,却是不能再去了!”

    “大爷!你其他的优点没有,就是身体棒!哎,这都熬死几代方丈了,你老现在便是活菩萨,你要是真的到了少林,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老和尚苦笑道:“这副皮囊,说起来也算是入世之中最大的收获了!我辈虽然最终未能挽天下狂澜,但沾染的帝王气运,也让我们这些老头子侥幸活到了现在啊!”

    说话间,我们终是抵达了香山脚下,龙门石窟作为三大石窟之一,更有卢舍那这般大佛的存在,来此清修的道人和和尚众多,两岸之中古朴的道观和庙宇随处可见!几乎每个道观和庙宇中都有着朝拜之人,香火皆是不错!

    只不过,老和尚的寺庙却是不在此列,他领着我们穿过沿途香火繁盛之处,径直朝香山深处行去,原本就崎岖的山路也随之越发的难行,随着逐渐深入,寺庙和道观也越发的稀少,香火也随之冷清,到了最后,甚至连路都没了,只有一条杂草稍浅了些的小径!

    三叔显然是见识过这地方的偏僻,再加上夜色逐渐深邃,便直接跳下了牛车,牵着老牛缓缓行进,嘴里更是叹道:“大爷啊!你好歹把这路给修修,这还能走人吗?倒正应了鲁迅那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你这路怕是专门走你一人的吧!你好歹下山传传你的佛法,让别人来跟你踩踩!”

    “ 但若有缘,必有人至!平日只有我和素空二人在寺里,鲜有下山,自然难免如此!再说了,杂草也是性命,小心些就是了!”

    素空,便是老和尚的徒弟,也是他的义子,原名——周文武!

    三叔无奈,让我从行囊中拿出了手电,给他照着路,缓缓朝着老和尚的寺庙行去,如此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香山深处,说是香山,实则已经出了香山主峰范围,数条山岭沿着香山山势蔓延,老和尚的寺庙正在这些山岭的正中!仰可观山顶,俯可视山脚!

    顺着昏黄的灯光下终是有了一片开阔的硬土地,三叔长出了口气,牵着老牛往一旁的树桩走去:

    “终于到了!”

    我抬起手电,引入眼帘的是一座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寺庙,竹竿编成的栅栏便是庙墙,土木建成的木屋,便是大殿!我也忍不住说道:

    “爷!难怪你这没有香火,这也太寒碜了!连了匾都没有,好歹也得有个名啊!”

    那竹竿编成的栅栏,在夜风中微微摇晃,三间木屋后还传来几声鸡叫,若非老和尚领着,这更像是个山中贫农的家!

    老和尚闻言却是不以为然道:“佛在心中,但有片瓦遮雨便是,天下众人芸芸,皆藉藉无名者,这无名寺岂不正是归处!素空!师父回来了!”

    老和尚推开了栅栏,喊着素空的名字,我和爷爷也跟了上来,只见这栅栏两侧还种着各种各样的青菜,倒也难怪老和尚鲜有下山!

    “素空!素空!”

    我正打量着无名寺,老和尚的语气忽然一提,沉声道:“不好!”

    我转头看去,老和尚已经小跑朝正中的木屋而去,此时虽不是深夜,但天色已暗,而这三间木屋中尽皆没有光亮,老和尚的呼喊更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和爷爷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了上来,身后三叔也问道:“大爷!咋了!”

    屋门推开,老和尚直接呆在了原地,我爷孙三人也在此时来到屋内,手电照去,这屋内同样简陋,和其他庙宇供奉佛祖的殿堂简直天壤之别,屋内一片空旷,只在正中心挂着一张泛黄的佛陀像,像前有一张草团!除此之外,便是散落一地的蜡烛!

    看那白蜡散落之状,起初应是布着什么阵法,只是显然早已被破坏!

    老和尚又叫了两声素空,仍旧没有回应,老和尚明显已经有些慌张,顾不得理会我们转身朝另外两个房间寻去,仍旧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此时,几声猪叫忽然从寺后传来,听那声音似是被什么东西惊了一般,三叔问道:“大爷!你还养的有猪啊!”

    老和尚没有理会三叔,当即便往寺后行去,我也急忙跟上,在这寺后正是一排土胚建成的鸡圈和猪圈!只是随着手电的光芒落在猪圈里,我爷孙三人齐齐震惊无语!

    在这猪圈里,共有白猪五只,皆已长成,约莫都在两百斤左右,一地的猪粪散发着恶臭,角落里乃是同样用土胚建成的食槽,烂菜和剩饭撒在一圈,一道人影正趴在食槽上疯狂的吞咽着!圈里的白猪想要上前,却被他胡乱挥舞的手臂惊退,发口还发出几声低吼!

    “素空!哎呀!你就是不听话!”

    老和尚怒叹一声,便要跳进猪圈,三叔虽然一路对他冷嘲热讽,但也只是过过嘴瘾,眼看他一把年纪,直接便拦下了他,自告奋勇的跳进了猪圈!那所谓的素空见状,猛的一回头,冲着三叔呲了呲牙,又是一阵阵低吼传出,仿佛一头人形猛兽!

    “嘿!你这小子着的道看起来是更加的邪乎啊!”

    三叔向他抓去,他猛然后退,速度极快,而后双腿一曲,竟是向对三叔发难!我见状一声历喝:“三叔小心!”

    手电一转,我直接照在了他的脸上,满脸的猪粪与污垢下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到是个和老和尚一样的光头,一双眼睛却是诡异的泛着绿光,被手电的光芒照住,他似乎有些惧怕,猛的一缩身子,伸出手挡在了眼前!

    素空,周文武!我日后出生入死的兄弟,却就是这般与我初次相见!

    三叔借此机会出手,直接锁住了他的双臂,扛着他便往猪圈边推去,他奋力抵抗,三叔一时间竟是奈他不得,招呼道:“楞着干嘛!搭把手啊!”

    “啊!哦!”

    我闻言一怔,急忙出手帮忙,不知为何,即便这周文武眼下如此模样,我看着他竟是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我将手电递给了爷爷,爷爷叮嘱道:“小心些,不要被他咬了,这孩子着的道不一般!”

    “文武!文武!唵嘛呢叭咪吽!”

    老和尚在身前画了一道“卍”字佛印,口中一声真言喝罢,一掌落在周文武的额头,他整个身子一震,仿佛被定身一般不再动弹,只是眼中的凶光仍旧弥漫,显然并没有恢复!

    我和三叔协力将其拉了出来,老和尚招呼着我们将其抬到了堂屋,正对着那佛像躺在了地上,无名寺中未通电,老和尚急忙点燃了地上的白烛,而后重新摆列了方位,对爷爷说道:“郑大人,文武这次怕是魔怔良久,待会我为他诵经镇魔,若我经文未止,一定不能让他再生变故!”

    “吴中堂!这小子究竟染了什么邪祟!你我联手先替他除了便是!”

    “没有这么简单!哎!顾不得跟你细说了!且先听我安排,待文武恢复之后,我再与你详说!”

    老和尚之所以在我即将油尽灯枯之时赶到,命中注定的因果是一,最重要的正是这周文武!据老和尚所言,这小子对佛门的天赋颇高,年纪虽不大,但佛法造诣甚至可以比拟老和尚,于是便打起了龙门塔林,金身舍利的主意!

    龙门有塔林镇凶,一直都是佛门高僧间方才流传的隐秘,其间真伪难辨,依老和尚的话,周文武也并未真的带出金身或者舍利,只是消失了一夜,一夜后他独自返回无名寺,次日便生了惊变,老和尚用尽了手段也不能清除,迫不得已,这才与爷爷一般,想起了他曾经的故友,亲自来到我家!

    爷爷心知周文武之事不一般,也就不再多言,我们爷孙三人围在四周,静静的听着老和尚诵经,防止这周文武暴起!白烛灯火摇曳,昏黄的佛堂内,老和尚的诵经声响起,我看着躺在地面的周文武,那股莫名的熟悉再度涌起,不知怎的,我思绪一转,又想到了一事,若按老和尚所说,他也是用尽了手段之后,终不得解方才去往我家!

    也就是说,爷爷为我费劲心机,寻求解救之法时,他也在为周文武之事用尽佛法神通!难不成,我和他遭运竟是在同一时间!?

    即便不再同一时间,前后只怕相差也不过几日,如此当真是巧合,还是冥冥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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