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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南桑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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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伸手不的黑暗中,拂苏好几次不小心磕磕碰碰到桌椅板凳,不过好在他现在是木头雕刻的身子,也不怕疼,就是怕动静会引来旁人。

    当然最好不是引来孟小娘,本来清虚道观一行,就足以打草惊蛇了。

    于是,他只好站在屋中的正中央,绕过了屏风,接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森冷月光,他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一具尸体!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一具身体。

    锦被正堆在一旁,那具身体上穿着极为考究,银灰色的上好丝绸,衣襟上还绣有两三片竹叶。腰间上甚至还挂着精致的羊脂玉佩,整体形状有云纹雕刻而成。

    乌黑的墨发高高束起,余下的头发垂落而下,落在了肩头和胸前绣着的雅致青竹上。

    此时男子紧闭着双眼,俊美的容颜上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活人该有的气息。

    这时候,拂苏才知道孟小娘在制衣坊定制的衣裳,想来全是穿在他身上了。

    这是孟小娘的屋子,屋中也只有这么一张床榻。换而言之,孟小娘,或者该说是南桑,每晚都与这具身体同床共枕!

    细思极恐下,拂苏竟感觉到由心里冉冉升起的寒意来。

    「是不是很逼真,我可是花费了好些功夫。」

    突如其来的柔媚入骨声音传来,拂苏心中跟着咯噔一响——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他拂苏思忖着该如何遁走的时候,屋中顿时一片烛火通明。

    原来床榻边、案几上居然摆放了数不胜数的蜡烛,此时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照得床榻上那人的侧脸愈加的森冷起来。

    拂苏旋身望去,绕过屏风,就看见圆桌前坐着一名女子,可不就是孟小娘吗!

    他就站在原地,低沉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玩味来,「若不是你身上的海棠花香,恐怕我也会深受你的蒙骗。」

    那时在炼器阁初遇南桑,拂苏就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海棠花香。

    这也是为什么,他睥睨九州,没有将此人遗忘在脑后的原因。

    孟小娘似乎也懒得继续伪装下去,她轻笑一声,接着抬手轻轻拂袖,绣着海棠的衣袖落下之时,露出了原本的容颜。

    柳叶弯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澄澈干净。

    若不是知晓她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恐怕就连拂苏都要认为,她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江小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南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接着抬眼端详着手中的杯子,樱唇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来,「谁让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她这人太口无遮拦,我只好让她永远闭嘴。」

    拂苏虽然和江小娘不过一面之缘,不过从那日她与小厮的唇枪舌战,以及府中丫鬟知晓孟小娘和方喻之关系匪浅来看,江小娘十足的就是个口没遮拦的人了。

    风玉生看见了檀木盒子摔落而出的东西后,吓得脸色苍白,看来是眼前的这货又在捯饬些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于是,拂苏无奈的说,「她一定是看见了极为疯狂的事情。」..

    南桑转眸望他,那双眼里有着戏谑,似乎是在问着拂苏——你也想看看吗?

    拂苏吓得马上摇摇头,虽然他现在是只木雕狐狸,可不代表,他就突然变得重口味了。

    南桑素手不停把玩着手中的水杯,回想起了江小娘那晚的样子。

    在夜深人静之时,江小娘偷偷溜进了孟小娘的院子里,为的就是证实一下她的猜想到底对不对,看看孟小娘和方喻之有没有在行苟且之事。

    然而她借着跳跃着的烛火,看见孟小娘正在盥洗着什么东西,而那盥盆里分明是殷红的鲜血!

    她看着孟小娘洗得格外的认真仔细,江小娘克制住想要当场尖叫,转身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是惊慌失措之下,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来。

    孟小娘在江小娘仓皇逃走的时候,慢悠悠的走出了屋子里,她的手上还染着血珠子。

    她身形一闪,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江小娘的面前,手中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锋利的匕首闪着幽冷的寒芒,在轻轻挥动间,孟小娘嘴里血腥渐浓,她扑通跪倒在地,伸手想要捂住嘴,一双眼里满是恐惧。

    匕首上还沾染着红色的鲜血,正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对于南桑来说,要让一个人彻底闭嘴,又要让她终身身不如死,唯有一法,那就是将那人彻底变成有口难言的哑巴。

    要不是方喻之的从中作梗,将江小娘伪装成是自杀的,让她丧失了能玩弄的兴致。否则这些天里,她也不至于无所事事的。

    思及此处,南桑放下手中的杯子。她站起身来,行至拂苏面前,缓缓蹲下身去,不顾裙裾拖曳在地,「那些死去的人能成为我师父身体的一部分,那也是他们的福气。」

    拂苏想起了温子宸翻阅的卷宗,青石镇几十年来的案子,想来都是出自南桑之手。

    目的就是为了能重塑风玉生的肉身!

    如此罪行累累,丧心病狂,耗尽无数条无辜的生命,取走他们身上所需的部件——

    拂苏看着南桑垂落而下的纤白素手,无形中似乎看见了上面沾染着殷红的鲜血。

    那些冤魂缠绕着,不知道南桑是否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感到害怕过?

    曾经少不更事,笑得眉眼弯弯的南桑,在这些年间,是渐行渐远了。

    「肉身重塑了,那么如今你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他的魂魄。」

    这时候拂苏才知道,那晚所见所闻,鬼邪和南桑的会面,原来是为了招魂!

    南桑掩嘴轻笑,至始至终笑而不语的。

    她伸手轻轻摩挲着木雕狐狸,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是在对待稀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的。

    那股怨恨不甘的气息,拂苏虽然灵魂寄生在木雕狐狸上,仍是能感觉到鬼域冥火碎片的气息。

    「招魂阵法是魔君的拿手绝活,鬼域冥火的碎片现在在你手上。所以,鬼邪那晚要与你做的一笔交易,是以物换物。」

    南桑纤长的指尖轻轻戳着木雕狐狸,眼中渲染着分明是风雨欲来的气息,「鬼域冥火的碎片,那老不死的想拿去炼制灵器,幽冥殿想拿去重铸魔刀。所有人都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那我也想要。」

    当年她爹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鬼域冥火的碎片,便投入到将其炼制成灵器之中。企图以此炼化出所向披靡的大凶器来——

    她亲眼看着老阁主贪婪的视线注视着碎片,仿佛那就是能助他将炼器阁流芳百世的至宝。

    之后幽冥殿感知到碎片的所在处,率领着千年老鬼踏平了整个炼器阁。

    当初她侥幸蒙混过关,逃了出去。

    如若不然,此时又怎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被父亲如此憎恨的自己,却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而被父亲视若掌上明珠的未晞,则是在那一战中丧生。

    每每想起此事,南桑胸臆处的怨恨似乎也能跟着削弱许多。

    父亲不待见她如何,视她如此生污点又如何,她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拂苏被南桑触碰到的地方,竟情不自禁隐隐发寒起来。

    事到如今,在这间屋子里,在南桑的身上,他仍是能感知到鬼域冥火的气息。

    也就是说,南桑并没有同鬼邪达成交易,换而言之,南桑兴许另有法子去招魂。

    不过实话实说,现在的魔君实在是难成气候,能不能成功招魂都很难说。

    也难怪,南桑会没有与鬼邪成为合作关系了。

    拂苏为此也庆幸着,若是和鬼邪产生了合作,那么他说不定也会被抓会幽冥殿。

    毕竟九幽浮沉还被封印着,普天之下,偌大的九州界,也唯有他能解除封印。

    可即便如此,看着眼前的南桑,拂苏总能让那年不谙世事的南桑与之重合在一起。

    他忍不住多费唇舌的劝她,「鬼域冥火会操控人的心智,你何不想想,你今日会变成这般偏执,都是它的功劳!」

    被风玉生救下之时,南桑眼中明亮的光芒承载着的是对未来的希冀和向往。

    然而在日渐相处之下,在鬼域冥火的日渐影响之下,她渐渐与从前的自己背道而驰。

    所以才会在风玉生寻到此生伴侣的时候,痛下杀手,还是以那么不堪的手段,令人发指的行径!

    听着拂苏的好言相劝,南桑不为所动,红唇扬起诡谲的笑意,「偏执又怎样,我想要的东西,别人休想抢走!」

    她想要鬼域冥火,那么碎片便只能落入她的掌中。

    她想要风玉生一直陪着她,那么青鸾就得死!

    更何况是那么一张令她深恶痛绝的脸,她断断是容不得她的!

    边说着,南桑边站起身来,她轻移莲步,站在了窗前。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窗外的那株桑树上,就见树上硕果累累的,无数桑葚出现在枝头之上。

    她旋身看向身后的拂苏,她背着这道月华,迎着月光,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极长,也很是寂寥,形单影只的。

    微凉的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垂下眼睑,掩盖在眸中的是落寞。

    少顷,南桑重新抬起头来,迎上拂苏的目光,她声嘶力竭的怒喊着,「我早就不是软弱无能,任人欺凌的南桑了。比起所受的屈辱,鬼域冥火又算得了什么!它就算是操控了我,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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