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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五八章 战时衙门

    马怜先把嫂嫂送走,这才过来看云柳,非常有礼貌地向云柳微微欠身行礼,“云姑娘,你有事吗?”

    云柳道:“可否进去说话?”

    “嗯?”

    马怜往院子看了一眼,随即警惕地说道,“可能……不那么方便。”显然她有一定领土意识,不喜欢带对自己有敌意的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云柳并未勉强,道:“大人走的时候交待,这两天会找房子让你搬走,所以你可以先收拾好……至于具体什么时间,搬到什么地方,要等大人进一步通知。”

    马怜轻轻蹙眉,显然沈溪把如此重要且私密的事情告知云柳,对她来说有些不太能接受,但她还是心平气和道:“记住了,云姑娘请回吧。”说完,转身往院子而去。

    云柳突然喊了一声:“你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马怜回过身来,用赌气的神色望着云柳,似乎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呼来喝去的感觉……她没有吭声,等云柳把话说下去。

    云柳道:“大人是做大事之人,不能纠缠于儿女私情,你作为大人身边的女人,应该知分寸、守礼法,不能耽搁大人做正事,知道吗?”

    马怜笑了笑,道:“多谢云姑娘提醒,小女子只是浮萍,没有资格干扰大人做大事……云姑娘常伴大人身边,做的都是忧国忧民的事情,小女子羡慕之余,只能哀叹命运之不公,同样都是女人,小女子只能在深宅中足不出户……云姑娘的提醒,在下会铭记于心,还有其他事情吗?”

    每一句话,马怜都说得很客气,并未跟云柳争辩,却让人清楚地感受到她浓重的戒心和成见。

    本来云柳还想说上几句威胁的话语,但临到话出口却发现说不下去了,心道:“我跟她置气作何?空留下把柄……她或许会趁机在大人面前告刁状,说我威胁她或者怎样,我犯不着冒险……”

    那边马怜见云柳不再言语,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进到院子中,亲自把门关上,好像要跟云柳划清界限。

    云柳看到这架势,也不由幽幽地叹气,心里有诸多委屈和无奈。

    她转身正要走,旁边过来一人,却是熙儿。

    “师姐,别怪我在旁偷瞧……那女人可真是不可一世,以为她是谁啊?就此可以登堂入室进沈家门了?哼,简直是痴心妄想……论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她比我们还不如呢。”熙儿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

    云柳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院门,那里清风雅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判断马怜有很大的可能进屋去了,当即怪责:

    “都是女人,为何要互相为难呢?”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她先得罪我们的吗?她的存在,已威胁到大人的安全,而且还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她那所谓的嫂子过一两天就登门拜访一次,如果大人的行踪就此外泄,岂不危险?”熙儿道。

    云柳摇头道:“应该不会,大人说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且承诺会尽快把她接走。”

    “大人可真偏心。”

    熙儿眉头皱得紧紧的,委屈地道,“这一年多来,大人对我们姐妹冷漠许多……哼,男人都一样,就算是大人这样胸怀天下的英雄豪杰,也会喜新厌旧,不然这样一个女人怎会入大人法眼?”

    云柳狠狠地瞪了熙儿一眼,熙儿嘟着嘴不再说话,姐妹二人心事重重,迈着沉重的步伐远去。

    ……

    ……

    沈溪在兵部衙门守了一天,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回家。

    回府后他直接进了书房,不多时谢韵儿过来,把去父母所在宅子经历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沈家各房的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大房,在我们五房举家离开汀州府后,度日艰难,平常饱一顿饿一顿的,就算是新年也没添置新衣……难怪要到京城来投奔我们了……”

    按照沈溪吩咐,谢韵儿代表他去见过沈家各房的人。

    周氏早些年一直想当宁化沈家的大家长,但现在心思渐渐淡了,各房人到京城来,她也没有主动提及做家主的事情。事实上周氏就算想做也未必能行,因为沈家各房前来投奔的并不是他们两口子,而是沈溪,毕竟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沈溪深受皇帝宠幸,大腿当然是要抱最粗的那根,就算沈溪不想做家主,也要推举谢韵儿来当家。

    沈溪道:“把分家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吗?”

    谢韵儿道:“该说的都说了,不过各房都没同意,他们想把沈家重新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话说得漂亮,但还不是想沾相公你的光?要维持一大家子,谈何容易啊?每月光是柴米油盐的支出就不是笔小数字……况且各房都习惯各过各的日子,谁能顾得上谁?”

    沈溪笑着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当一个大家族的家?”

    谢韵儿摇摇头:“妾身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各房到京师本就给咱们府上添了不少麻烦,若再让他们影响相公打理朝事的心情,就更为不妥了……还是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咱们也不是置之不理,而是想方设法给各家男丁找正经差事做,以后各家的事情各家办,不能一切全指望咱们五房。”

    沈溪点了点头,闭上眼道:“各房到京城来,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再找个工作,已算不错了,各房前途还得靠他们自己去打拼……照理说四叔一家应前途似锦才对,只是六哥下落成谜,才导致出现现在的情况……不过马上就要会试了,六哥应该会到京城应试,届时或许可以打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谢韵儿望着沈溪:“老爷可知这一届会试主考官是谁?”

    沈溪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谢韵儿微笑道:“只是好奇罢了……妾身想问问,指不定这一届会试的主考官是相公呢。若猜想成真,岂不是说这次附近赶考的举子,都会成为老爷的门生?”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沈溪正色道,“我只担任过顺天府乡试主考官,这几年再未碰科举之事,现在陛下对此也是漠不关心,内阁和司礼监安排会试和殿试考官人选的时候,肯定不会把我列入其中……”

    谢韵儿迷惑不解,不知沈溪为什么会这样说,在她看来,自家相公乃三元及第的翰林官,如今又位极人臣,当会试主考官没有任何问题。她却不知,现在朝堂上真正掌权的人是谢迁,涉及科举等事,谢迁防备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沈溪出来主持会试,壮大在朝中的声势和力量?

    沈溪道:“如今我担负的差事太多了,连家事都需要你来打理,更不要说本来就属于翰林院和礼部分内之事的科举了。你想想啊,开春后我就要领兵北上,出塞作战,你觉得我还有时间管其他事吗?”

    谢韵儿神色中带着些许怆然,显然不想让沈溪上战场,尤其这次领兵出击草原,很可能有去无回。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短短一句诗,揭示了战争的残酷,以及将士妻儿的不易。

    但谢韵儿明白事理,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依然没多说。

    ……

    ……

    正德三年。

    年关过后,京城周边降雪少了许多,道路逐渐变得通畅起来。

    虽然刘瑾当朝几年京城政治局势持续恶化,但普通百姓生活基本没受到太大影响,相反因为刘瑾推行的一些改革措施,老百姓的生活反倒有一定改善。

    初五这天,京城主要市集已经开始有商贩活动,到初八京师大多数店铺都开门营业,京城又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

    沈溪到各市集走了走,了解了一下京城米面柴盐等商品的价格,想知道京城乃至整个北直隶的商贸情况。

    随着大雪消融,京城外商路基本恢复,虽然朱厚照不理朝政,但有谢迁等老臣处理公务,六部以及下面各行省、府县运转基本正常,除了一些受灾地区出现变乱,别的地方基本能保持平稳状态。

    沈溪在等候胡琏平叛的最后结果。

    以沈溪得到的情报看,胡琏想在短时间内平息山东和河南等地叛乱不太容易,只能把一些比较猖獗的响马给灭掉,算是敲山震虎。

    要想让大明北方彻底安定下来,要么靠地方官府、卫所和巡检司通力配合,要么就是等对草原一战结束,挟凯旋之师荡平一切叛军。

    至于沈溪担心的刘六、刘七等人,尚未登上历史舞台,沈溪不知他们是被历史浪潮淹没,还是说尚未到发迹时。

    沈溪对中原一带叛乱不敢掉以轻心,所做决定就是让胡琏领兵在二月前完成平叛之事,然后领军回京,准备出征草原。

    如今钱粮和兵备,都需要沈溪亲自负责。

    自从刘瑾倒台,沈溪便利用自己跟工部尚书李鐩的良好关系,由李鐩上书朝廷开始加大火器的研发和制造,同时沈溪负责在民间大量招募工匠,积极制造武器装备。

    这时代的热兵器固然威力大,冷兵器也并非派不上用场。

    经过沈溪改良的炼钢、锻造技术,已运用在兵器打造上,从普通刀剑到长矛,再到盾牌和箭矢等,短短几年时间内,已获得飞跃进步,杀伤效果和防御力都惊人。

    好在谢迁未对工部用度展开细致审查,使得工部跟朝廷申请的银两基本都用在了刀刃上,而且是真正的刀刃。

    沈溪年后一直关注热兵器的打造,如今燧发枪的改良已获得成功,只是黄火药的研发没有眉目,主要是这时代化学工业太过落后,光靠个人研究,在没掌握大量科学理论的情况下,可谓步履艰难。

    即便如此,黑火药所代表的新式火器已经发展到让沈溪满意的地步。

    在沈溪看来,兵器上有优势是一方面,想要彻底战胜鞑靼人,更重要的还是要在战略战术上做出革新,同时激发将士的士气和积极性,如此方无往而不利。

    ……

    ……

    正月初十,沈溪终于把答应王琼的钱粮筹备齐全。

    王琼得到通知后大喜过望,准备尽快带钱粮回西北。

    出发前一天,也就是正月十一,王琼亲自到沈溪府上拜访,表示感谢。

    跟平时在衙门相见那繁琐的礼数不同,这次私下相见二人都没有太过拘谨。

    一通热情的寒暄后,话题开始深入。

    “……看来之厚执意要在开春后出兵塞外,不知计划几月开战?”

    王琼没有面圣的权力,对于朝廷的政策只能通过邸报知晓,虽然他在西北掌控军政大权,但毕竟只是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沈溪道:“计划是在三月份,不过一切尚未定下来,这几日我已在想筹备一个战时衙门,总领全局,等思路理清后便会去跟陛下请示。”

    “新的衙门?难道行军作战不由兵部作决定?”

    王琼觉得很意外,毕竟朝廷自兵部下还有很多衙门,要开战的话完全不必再新开设衙门。

    沈溪微笑道:“战时调度非比寻常,如果只是兵部统筹,很容易出现令出多门相互掣肘的情况,这新设的衙门除了涵盖兵部事务,六部以及各寺司有许多权责也会涉及,甚至三边和宣大等地方衙门也会囊括其中。”

    王琼实在无法理解沈溪的想法,虽然他很开明,也搞不懂新设个衙门有何好处。

    不过王琼没提出反对,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根本就无法阻止,沈溪才是战事的主导者,甚至可以说连皇帝都要听从沈溪安排行事。

    王琼道:“那在下到三边后,安抚好军心民心,就专心等候之厚你的召唤了……另外,若要开战的话,西北钱粮用度要比平时多几倍,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之厚要考虑清楚,莫要等兵马抵达,才发现缺兵少粮。”

    王琼临走前最担心的问题还是粮草辎重,作为西北最高军事统帅,王琼不是以擅领兵敢打硬仗而著称,行军作战那是沈溪所擅长,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善持家,就好像个大家长一样,确保所有将士不挨饿受冻。

    沈溪点头道:“这个自然是重中之重,如果准备不充分,这场战事就不会进行,请德华兄尽管放心。”

    沈溪给王琼吃了一颗定心丸,同事也让对方明白这场仗非打不可。

    至于谢迁和朝中御史言官的反对已形不成阻碍,只要朱厚照在政策上支持,沈溪自己在决策和执行中牢牢把控,这场战事就一定会展开。

    王琼没多评价,本来沈溪要挽留他在府上吃饭,但王琼却以要回去准备次日行程为由,匆匆告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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