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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那封书不完离别的信

    慕容浅对护士的戒备视若无睹,好似她不存在般。

    她目光从慕容亭苍白英俊的脸上,移到他左胸的位置,她怔怔看了半晌,似能看到他身上被子微微的起伏。

    她眨了下眼,才转头迈步朝里面走去。

    护士觉得她举止吓人,看她朝手术室去委实是松了一口气。

    慕容浅挑帘进到手术室,里面手术灯已经关了,只开了一盏壁灯,但白灯明亮,足够她看清整个手术室内的情形。

    入目陈设,不是银白,便是白色,冰冷的,看的人格外的冷。

    房内中间不高不低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其上盖着的白布遮住了他的身形。

    慕容浅看到他,眸里才有光流动,她摘掉口罩,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才挪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

    她将摘下的口罩放在手术台上,双手慢慢掀起盖在他头上的白布。

    她看到他乌黑的短发,丰满的额头,如墨的眉色,在一点点往下,是笔挺的鼻梁,还未失掉最后一抹粉嫩的薄唇。

    依旧是那张带着病弱的美丽面孔,只不过他朝里右太阳穴上有个洞,伤口被处理过,血液凝固,看着却还是那么惊心,让她连骗自己说,说他是在跟她开玩笑都不能。

    不一样了,他以前即便带着病弱气,脸还是会似那阳光下的梨花白晶莹剔透,如今却像极了那开始消融的冰雪,带着从未有过的重量感。

    压得她不能呼吸,但她没有哭。

    因为任她如何闹,眼前这双如星如辰的眸子,再也睁不开了。

    “痛吗?”

    她抬手去触碰他的脸,指腹在碰到他时似触到了冰凉的玉,她其余手指缓缓在他脸颊擦过没入发丝,只有半掌覆在他的脸颊上。

    她拇指在上面来回轻轻摩挲着,即便它不再温软,暖热了又急速冷去。

    但她不在乎,她笑着,比哭还难看,可她努力笑着。

    她轻声说,“我来跟你告别了,如果你能看见,你会看见我是笑着的,但你没能给我这个机会,你带着愧疚离开,只看到了我的不安和等待。

    可你本不该这样死,我也不该这样活,但我都接受,因为我还要活下去。”

    见识过慕容浅先前的疯狂,所有人都担心她见过顾云澜后会承受不住。

    但慕容浅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悲痛欲绝,他们不知她在手术室的情形,但从她第二日破晓自手术室出来后,他们再无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她很安静,很乖,咽不下东西但是她会吃,睡不着觉但她会躺下,她替他守灵三日,看着他的送葬队伍远去,静静的,不哭也不闹。

    她说她要回山脚下的小院住一段日子,瘦猴送她回去,她亦如他在时一样,一日三餐,招猫逗狗,看书读诗,养树弄草。

    只是今时,没他添柴烧菜,没他翻书朗诵,没他变着法子逗趣笑动山林。

    一切一样,又都不一样了。

    很多人来看她,走马观花似的。

    她除了精神有些不济,却跟没事人一样,清醒明理,所以那些来劝她的人,除了无奈叹气,最后都没有话说。

    倒也不是全无话说,有两个算是陌生人的人来看她,南宫池和赵太太。

    她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父有母,即便不再了,她也还有堂兄表姐,这样一算,她的确可以叫慕容海一声伯父,慕容亭一声大哥。

    第七天的时候,慕容亭来看她,说她可以怪他,可以怨他。

    这话魏然来看她时,也说过,老张也说过,很多很多人,都说过。

    顾云澜若还活着,看她今时的样子,想必也会说。

    但她真的谁都不怪,也谁都不怨。

    包括她自己。

    她一切如常,按部就班,只是想证明她没有事,她依旧是她,可所有人都不信,可见她做得多差劲。

    她问了慕容亭一句话,“谁又为了谁,谁又对不起谁呢?”

    她回了魏然一句话,“如果真要说点什么,你们才能安心,那我不过是希望,这世上不再有第二个我。”

    幼年失去父母,少时活得隐忍,青年背上血仇,自后被困一生,未得所爱。

    老张等一日无人来的时候,在晚饭后将一封信和一个锦盒交给了她。

    他跟她道谢,也跟她说对不起,谢她让他得以入土为安,抱歉未及时完成托付。

    老张回了前面的房子,小院里只剩她,还有初七、十五。

    院里的葡萄藤架经过小半年,枝叶已很繁茂,在夜风里摇曳着,很是欢快,丝毫不惧秋意的席卷。

    天上圆月亦如是,不见人影缺,格外的圆,似要将中秋的月亮给比下去。

    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拿着信和锦盒的手紧了紧,走到葡萄藤架下的桌前,将东西放下,转身回屋取了两个八角宫灯。

    是元宵的时候,她和顾云澜一起做的。

    她踩着凳子将它们挂在葡萄藤架上,照得下面一片大亮。

    她又回屋取了小提琴来,一猫一狗似通人性般,一只爬到桌上趴着,一只前腿搭在凳上立着,给她捧场。

    她拉得不是熟悉的曲子,而是顾云澜之前选的一曲,因是新学又太久没练,她拉得有些磕磕绊绊,但整体婉转,不失魅力。

    她想若他在,定会笑话她。

    她想着他说话的模样,淡淡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魔怔了,何苦看眼前这些不受他影响的东西,不顺眼。

    树木会长,风会凉会暖,月会圆会缺,天地万物不会因他停留不变。

    只有她说着接受,停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信和锦盒上。

    该面对的,终将要面对,她又能骗自己多久呢?

    她坐下,在月下借着宫灯,她先打开了锦盒,里面装着的,是她当初在威猛山写给他的婚书,只是里面早不是一张单薄的纸。

    不知他何时用锦绫将薄纸装裱了起来,还在后誊抄了一遍“仅以此书,证二人之约”,并在她署名后落下了“初七”二字。

    初七,她予猫,也予他的名字。

    他在她面前,从始自终,都只是初七。

    她不知他以初七的身份,独自弄这些时是何种心情。

    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看着这份婚书,她平复了很久,她反复告诉自己可以,能做到的,才拆开那封信。

    他信上写: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我走了,抱歉不辞而别,我知你不会怪我,故而这般任性,你可会怪我?

    但还是希望你能待我大度些,因我这一生糟糕透顶,唯有二幸,便是遇见你,能得你数月相伴,我已然满足。

    我知你心有挂碍,本该同你北上,奈何身体不济,无法同行,不过好在我现在身体还算康健,尚不到你劳神费力的时候。

    所以我另寻了一山水处休养,你也可放心北上,我相信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定能做得很好。

    不过你定要时刻谨记,宋家阴毒,其势力盘根错节非朝夕能撼动,只可徐徐图之,切莫急于求成,要顾好自己,我会等你全身而退的好消息。

    最后一事,抱歉曾逼你写下婚书,我本应早将它归还,但因妄念迟迟未能交还于你,是以作为赔礼,我已将三水银行过于你名下。

    另自去年年底起,三通便全力在京城部署,你若有能用到的地方,他自凭你驱遣。

    望自珍重,归来如初。

    顾云澜手书七月初五。

    慕容浅读至最后,都未见他所谓的第二幸,但那“便是遇见你”的“便”字,书写是有些怪的。

    聪明如她,又有什么不懂的呢!

    慕容浅以为她的心已经死了,泪已经流干了,可即便她早知顾云澜留给她的不会是诀别的遗书,会是一封告别信。

    她还再三叮嘱过自己,不能哭,不能让他死了都不安心。

    但她终是高看了自己,本就心痛至极,在看到这封信后,连日控制的很好的情绪瞬间失控,眼泪决堤,最后她将那封信按在心口,哭得肝肠寸断。

    之后她病了一场,病得不算严重,强撑着依旧什么都能亲力亲为。

    待这场病彻底痊愈,已是一月以后。

    寒露时,她决定独自北上,让瘦猴去参军,将初七、十五留给了老张照顾。

    她没将消息再告诉其他人,但在她要上火车的时候,一身军装的慕容亭出现在了月台。

    看到他,她才知自己依旧不过是在掩目捕雀,注定徒劳无功。

    泪水一瞬模糊了视线,她最终忍不住抬起的手,微微有些颤动,当指尖触到慕容亭左胸膛,感受到里面心脏的骤然一跳,就似在回应她般,她手还未完全放上去,眼泪就夺眶而出。

    月台上,慕容亭静静站着,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悲伤,但又自觉幸福的样子,他突然就明白,他早已经没有了挽留她的资格。

    哪怕他身上,有她在这世上最眷恋的东西。

    久久,慕容浅才抬头,她眼里饱含着泪水,嘴角和眉眼却慢慢漾起了笑意。

    她说,“谢谢,谢谢你带他来送我。”

    手,一点点,慢慢地收了回来。

    伴着火车发动时的轰鸣声,和被风吹散的袅袅白雾,她终究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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