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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横殃临飞祸

    人事总无常,福兮祸所依。

    闭门家中坐,横殃飞祸临。

    清晨,茶仪卿刚刚睡下。

    他因思虑太多,睡眠一直不好。

    所以每次他熟睡后,就没人敢来打扰。

    可凡事都有例外,今日无疑是个例外。

    “大人,您快醒醒!出大事了!”

    老管家快步到了床边,朝茶仪卿大声喊着,他神情焦急,声音慌张,显然是出了大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茶仪卿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点朦胧。

    “李璟带兵包围了府邸,口口声声要捉拿您!”

    “什么?伯玉要抓我?”

    茶仪卿一向料事如神,此刻也变得有些不解。

    “是啊,大人!您快起来看看吧!”

    “小九在哪?你快叫他离开!”

    茶仪卿一边大声说着,一边飞快的换好衣服,他的脚步依旧从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就是茶仪卿的素养。

    萧府,大门前。

    李璟腰斜长剑,趾高气昂。他身后的众官兵,也个个气焰嚣张。

    茶仪卿面似湖水,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伯玉,请问你此来,所为何故?”

    “何故?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若真明白,又何必装糊涂?”

    “因为你不敢认罪!”

    “认罪?我何罪之有?”

    “你谋害父皇,又擅杀忠臣,当诛九族!”

    “哈哈哈,我孑然一身,何来九族?”

    “这……我管不着,有话和父皇说去!”

    “好!我这就去父皇那里讨个公道!”

    茶仪卿大袖一挥,昂首向皇宫方向而去。

    君子一贯坦荡荡,小人向来长戚戚。

    纵然皇宫是龙潭虎穴,于他又有何惧哉?

    阳光普照,光明四方。

    南唐皇宫恢弘壮丽,此刻愈发神圣。

    李昪议事,最喜欢的地方是御书房,无论是抑制吴越,还是出兵伐闽,都是出自此间。

    此刻李昪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

    以往他遇事,都会找茶仪卿来商议,那时候他觉得很寻常,也觉得很幸福。

    可这次他却不能与其商议了,或许永远不能了。

    因为茶仪卿成了犯人,犯人永远没有话语权。

    “卿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李昪点指茶仪卿,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

    茶仪卿的神色也很复杂,从容中透着困惑。

    “父皇,儿臣做错什么了?”

    “你想谋害朕!还杀了赵迥灭口!”

    “什么!我想害父皇,还杀人灭口?”

    茶仪卿无法淡定了,语气间震惊又讽刺。不只是他,恐怕任何人都会觉得李昪疯了。

    此时李昪面色阴沉,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

    “卿儿,朕当年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父皇和儿臣说过太多的话,不知是那一句?”

    “朕说过,百年后帝位是你的,还记得吗?”

    “儿臣记得,但绝不敢……”

    茶仪卿说着忙恭恭敬敬的跪下,话音无比诚恳。

    李昪却长长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可你为何企图用**谋害朕?”

    “父皇,您说的是天佑寺地基下的**?”

    “没错,你为何要串通赵迥,谋害寡人?”

    “儿臣绝对没有,还望父皇明鉴!”

    “那你府中为何有通往天佑寺的地道?”

    “这是歹人要嫁祸儿臣!”

    “那赵迥死在天牢,也是有人嫁祸不成?”

    “赵迥死在天牢?儿臣根本不知道。”

    “卿儿,你不承认也没用,朕有证人!”

    李昪说着看向李璟,李璟忙重重的击了三下掌。

    掌声刚落,一个孩童从御书房门口跑了进来。

    跑进来的是个小男孩,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小小年纪却气质非凡,眼中闪着智慧的光。

    茶仪卿见到他不由一愣,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小普,不要怕,杀你父亲的凶手是他吗?”

    李璟一向嚣张跋扈,对这个小孩却格外温柔。

    小孩看到茶仪卿后,全身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是……就是他……我不可能认错!”

    他的声音虽很稚嫩,但却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赵普!你虽小,可这些事却不能胡说。”

    茶仪卿紧紧盯着小孩,一字一顿的说着。

    赵普虽然身子抖得更厉害,可他的目光竟没有一丝示弱。

    “就是你!我亲眼看到的!”

    赵普指着茶仪卿,眼露恨意,大声喊了起来。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茶仪卿耐下心来,用十分亲切的口气说道。

    赵普略一犹豫,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问吧!我不会怕你的!”

    “首先,我是什么时候动手杀人的?”

    “大概今早寅辰!”

    “我在哪里下的手?”

    “当然是在牢房里!”

    “我是用什么手段杀死他的?”

    “你用毒酒毒死他的!”

    “那我就更加奇怪了。”

    “你奇怪什么?我亲眼看到的!”

    “你虽是赵迥的儿子,可也不能在寅时进入天牢吧?”

    “是……是李叔父带我进去的!”

    “那他为什么带你去那里?”

    “因为我想父亲了,我很担心他。”

    “可伯玉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们住在一起?”

    “你不要问我,这些事你问李叔父好了!”

    赵普没有丝毫慌张,从容得指了指身边的李璟。

    茶仪卿望向李璟,淡定的开口,继续为自己辩护。

    “伯玉,我可以伏法,但你要和我解释清楚。”

    “有何解释的!我和赵迥关系不错,替他照顾孩子实属正常。”

    “难道他护卫天佑寺这段时间,都是你替他照顾孩子?”

    “不是天天去,但也经常要去的。”

    “也罢!那你觉得我与受缚的赵迥,孰强孰弱?”

    “他已被缚,当然是你强!”

    “那我为什么还要选择下毒呢?”

    “你如果用扇子,就会暴露身份!”

    “哈哈哈,可按你说,我用毒酒还是暴露了呀!”

    “那是你没想到我会去,所以没有防备。”

    “你的这番说辞,倒是让我哑口无言啊!”

    “那就好!事实面前,不容抵赖!”

    “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回答的太顺了,就像是提前背好了词!”

    “这……事实如此,还用犹豫吗?”

    本该寂静的御书房,此刻却仿佛开了锅。

    “啪!”

    李昪已经不耐烦了,重重的拍打书案。

    两人只得暂时闭上嘴,但仍紧盯着对方。

    他们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似乎都各揣心腹事。

    “萧俨!你不必再说了!”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啊!”

    “一切人证物证都指向你,还谈何冤枉?”

    “这是奸人嫁祸,父皇不可轻信!”

    “伯玉是与你不合,却也不必置你于死地吧?”

    “他担心我觊觎皇位,才想除之后快。”

    “朕已决定立他为太子,并且方才已传过旨了!”

    “哈哈哈,我无话可说,父皇好自为之吧!”

    茶仪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无可奈何。

    “来人啊!把萧俨打入天牢!”

    李昪暴怒着站起身,朝外面士兵喊道。

    几个官兵应声跑进来,伸手要抓茶仪卿。

    “父皇,他能在天牢杀人,难道就不能越狱?”

    李璟见状连忙高声喊道,心中不断的冷笑。

    李昪略一犹豫,随即十分自信的开了口。

    “由朕的大内侍卫看押,他纵有通天本领又能如何?”

    李璟正要再说些什么,李昪却挥手打断了他。

    茶仪卿恭敬的朝李昪拜了三拜,苦涩的笑了笑。

    不待几个士兵近前,他已决然的走了出去。

    他的动作无比从容,从容得让在场众人一生难忘……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李昪对于茶仪卿,既是君也是父。

    无论他下什么样的命令,茶仪卿也绝不会反抗。哪怕真的让他死,他也不会有一点犹豫。

    他只是感到有些可悲,也有些可惜。

    他不悲自己早夭,而悲自己无能,无能劝谏父皇。

    他不惜自己短命,而惜自己无力,无力勘破真相。

    但他纵有再多的想法,或许都已太迟了。

    就连上天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机会走出天牢弥补遗憾。

    但谁都知道,他纵然真的死了,也心甘情愿!

    夜,深夜。

    萧府厅中坐着两人,神情焦急。

    他们往日漠视彼此,此刻却是唯一的依靠。

    “不行!我这就进宫救茶兄!”

    “凤少侠,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除了硬闯,你还有别的办法?”

    “你这样做不但救不了萧郎,连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茶兄,死又何惧?”

    “你就算不怕死,可也要死得有价值吧!”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茶兄死?”

    凤九天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大步向门外走去。

    救人如救火,晚到一刻都可能悔恨一生。

    “不,或许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茉莉连忙开口,叫住了他。

    “谁?”

    凤九天闻言转过身,眼中放出光彩。

    “李昪!”

    茉莉的声音极是肯定,像是有万全的把握。

    凤九天深深皱起眉头,十分费解的看着茉莉。

    “就是他下的旨,我再去求他又有何用?”

    “只有他能救萧郎。”

    “这我并不否认,可他怎会收回圣命?”

    “你知道他最需要什么吗?”

    “什么?你知道?”

    “当然,还是听你说起的。”

    “听我说的?”

    “是啊,这两年他一直在寻找什么?”

    “寻找灵丹妙药。”

    “我又是做什么的?”

    “杏林高手……你的意思是……”

    “没错,只有这颗灵丹能救萧郎!”

    她说着取过一方锦盒,交给了凤九天。

    “他中毒已深,只有这颗丹药能救他!”

    “你确定?”

    “这粒丹药极珍贵,我一直带在身边以备万一,如不是情况紧急,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好,我相信你,希望你没有骗我!”

    凤九天接过丹药,瞬间出了大厅,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皇宫,寝殿。

    屋内灯火微弱,死气沉沉。

    李昪躺在床上,面色十分难看,似乎无比疲惫,连呼吸都很困难。在他枕边放着一个玉瓶,盛有丹药的玉瓶。

    “陛下正在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外面的侍卫低声呵斥,拦住了凤九天。

    “我今天必须见到叔父!你们不想死就闪开!”

    “凤少侠,您不要难为我们……”

    李昪听见外面吵闹声,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外面是贤侄吗?让他进来吧。”

    他的声音很虚弱,显得有气无力。

    侍卫闻言只得打开门,放凤九天进去。

    “叔父!你……你怎么了?”

    凤九天正想出言质问,结果吃了一惊。

    昨晚还生龙活虎的李弁,此刻竟已奄奄一息。

    李昪见到凤九天,勉强挤出个亲切的微笑。

    “贤侄,叔父恐怕快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

    “叔父两年间误食大量丹药,背上早已生疮。”

    “您为何那么痴迷于长生之术啊?”

    “长生?朕只是以此为名,寻找解药罢了。”

    “解药?百日索魂散的解药?”

    “是的,朕为购解药,国库已快亏空了。”

    “什么!您花了那么多银两?”

    “唉,朕不想死,满朝文武更是无辜的……”

    “可昨晚您分明还神采奕奕啊?”

    “唉,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叔父,我一生从不求人,今日却要求您一件事。”

    “求朕?是为了卿儿吧?”

    “没错,叔父无论如何不能杀茶兄!”

    “哈哈,你真的以为朕要杀他,朕忍心杀他?”

    李昪笑容变得苦涩,有些话在嘴边欲言又止。

    凤九天紧皱眉头,十分诧异的盯着李昪。

    “叔父,您不杀茶兄,为何把他打入天牢?”

    “只有天牢能护得住他。”

    “难道有人要杀他?”

    “是的,有人嫁祸他,要置他于死地。”

    “这人是谁?我这就取下他的人头!”

    “就凭贤侄你?不要痴人说梦了!”

    “叔父,不论成与不成,您都和我说清楚吧!”

    “朕若说了,真不知是帮你还是害你……”

    “帮也好,害也罢,我绝不怪您!”

    李昪闻言点点头,目光变得凝重。

    他仿佛回忆起了过往,并不愉快的过往。

    “贤侄,你知道你父亲的同门师兄弟都有谁吗?”

    “不知,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是啊,这段往事没有人愿意提及。”

    “叔父,我父亲的师兄弟到底都是谁?”

    “是五个绝顶高手,每个都足以叱咤风云。”

    “除了您和舅父外,另三个我认识吗?”

    “应该认识两个!而且其中一人,就死在你的剑下!”

    “什么!我杀了自己的师叔?”

    “是的,你太重表面的善恶,误杀了他!”

    “难道……难道是廖楚笙?”

    “没错,正是你的廖师叔。”

    “我虽知他不是坏人,可万万没想到他是我的师叔!”

    凤九天震惊之下,忽然想起了那日廖楚笙的一些举动。

    当初他以为廖楚笙是在诱敌,心中还无数次咒骂于他。

    可现在想想,岂不正是长辈才该有的表现吗?

    “叔父,那另外一人是谁?”

    凤九天半晌才开口,声音微微发颤,唯恐下一个名字,会让自己更震惊。

    “另外一个就是你师父!”

    “我师父?莫非是龙前辈?”

    “没错,就是他!”

    李昪神情更加凝重,凤九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龙行云常说自己是故人之子,今日才彻底明白原委。

    他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隐隐有些担忧。

    “叔父,这才四个人,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另一个叫谭安洺。”

    “谭安洺?为何从来没听说过此人?”

    “因为他死了,二十五年前就死了!”

    “死了?可故去的大侠们,也常常有人提起啊!”

    “他是个例外!他的死是全江湖的禁忌!”

    “二十五年前,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变?”

    “朕不能说,你也不必再问了!”

    李昪突然变得很激动,并开始疯狂的咳嗽。

    凤九天仍不甘心,又开口问道。

    “叔父,百官中毒之事……”

    “咳咳,这件事朕也不知道。”

    李昪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

    “那您是到何处求得解药?”

    “不必问了,朕最后再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若想了解真相,就回昆仑山吧……”

    凤九天早已想到这种可能,心头却还是震惊不已。

    此话由敌人说出,可能是嫁祸,但李昪的话他无法不信。

    凤九天半晌才回过神,想把带来的丹药交给李昪。

    李昪见了却摇了摇头,无视他手中的丹药,而是伸手拿过枕边玉瓶,取出一粒灵丹服下了。

    这粒丹药不愧是灵丹妙药。

    李昪不再咳嗽,而且再也不会咳嗽了。

    世上只有一种人永远不会咳嗽,那就是死人!

    此刻李昪的七窍突然开始流血,脸色变得铁青。

    “叔父!您千万不能死!”

    凤九天正想为他运气,李昪却忽然笑了。

    他指了指李璟的太**,笑声中满是讽刺与不甘。

    随后他重重的倒在床上,就此龙御上宾!

    “叔父!”

    凤九天大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这两年中,他们朝夕相处,感情日渐深厚。他知道人迟早会有一死,皇上也不例外。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昪竟会走的这么突然,突然的让他诧异、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悲伤。

    “凤九天,好大的胆子!竟敢毒杀父皇!”

    他正震惊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得绝不会听错。

    “李璟!一定是你害死了叔父!”

    凤九天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拔出了腰间流云剑。

    他此刻义愤填膺,就是绝顶高手也难当一击!

    “哈哈,笑话!你手里拿着毒药,反而诬陷我?”

    李璟忽然大声冷笑起来,用手指着凤九天手中那方锦盒。

    凤九天早已失去理智,更确切说是失去耐心与顾忌。

    往日茶仪卿无事,李昪尚在,他自然不敢动李璟。可现在李昪已逝,茶仪卿危在旦夕,反倒没了顾忌。

    当年他有多想杀牧璇天,现在就有多想杀李璟。

    “李璟!是你一再逼我,休怪我绝情!”

    凤九天说着就要出剑,刺出绝对致命的一剑。

    李璟却从容得向后退着,笑声变得越发得意。

    “凤九天,你要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在皇宫又如何?”

    “你以为自己能敌得过数千禁军?”

    李璟说着朝门外面大喝一声,无数禁军刹那围住寝殿。

    凤九天右手倒垂宝剑,剑锋泛出骇人的寒芒。

    他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知道,但不妨试试!”

    随着他的话音,人已追出寝宫。

    李璟脸色不由一变,忙朝众侍卫挥挥手。

    大内高手们虽非凤九天的对手,却也绝非弱者。

    他们刹那间刀剑齐出,光华万千,凌厉非凡。

    凤九天也是人,若被乱箭击中,必死无疑。

    但他却又不太像人,人怎能使出这么快的剑!

    常人想连出三剑尚且困难,又何谈连出十剑呢?

    凤九天这十剑迅捷、精妙、冷酷、绝情。

    面对这样的剑法,就算再强的高手也绝难抵挡。

    “当!当!当!”

    兵器落地声,刀剑铺满了地面,宣告了死亡。

    “咚!咚!咚!”

    尸体栽倒声,血光溅红了寝殿,浸染了宫闱。

    两个声音此起彼伏,交相混杂在了一起。

    这样的声音是残酷的,却又偏偏透着希望。

    人想在绝境中生存下来,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九幽鬼境虽群魔拱卫,却各自为政。

    南唐皇宫高手如海,且众志成城。

    凤九天不知出了多少剑,早已大汗淋漓,他明白李璟没有说错,自己无法以一当千。但他绝不甘心就此死去,不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邪魔一日不除,自己便一日不能死。

    他脑中盘算着何去何从,手中却依然未缓半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凤九天小声喃喃自语,偷眼看向太**方向。

    “来人啊!给我射死他!”

    李璟见久未得手,朝身后弓箭手大喊。

    众侍卫闻言忙向后撤退,给弓箭手让出空场。

    无数弓箭手持着精良的硬弓,搭上了锋利的羽箭,他们连闽国都能轻易攻下,更何况区区凤九天?

    但凤九天没有一点慌张,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更是个很自信的人。在他看来,多快的利箭,也赶不上自己的双腿。

    在众弓箭手拉弓拔射的片刻,他已纵身上了殿顶。

    无数利箭齐发,如雨般落下的刹那,他竟飘然出了宫墙。

    月光皎洁,照耀着金陵。

    凤九天对这里很熟,却从未登高俯视。

    从这个高度他能看清每条街道,城中有无数巡逻的官兵。

    此刻城池为盘,街道为线,人人为子。

    李璟手下的众官兵,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凤九天想要突出重围,就必须下赢这盘棋。

    所以他在高矮不一的房顶穿梭,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看似最危险的地方——太**!

    东宫,夜色仿佛更深。

    夜色最深之时,也是黎明将至之时。

    凤九天伏在后墙,小心翼翼的向里看去。

    他虽在金陵城住了两年,却从未进过太子府。

    后院没有灯火、没有人声,也没有犬吠。这里若非屋舍俨然,谁都会认为此处早已荒废。

    凤九天正想寻机下去藏身,突然见厢房中走出个人来。

    此人一身下人打扮,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他刚刚走出大门,就飞快的把房门锁上了。

    这一切凤九天看的很清楚,眉头微蹙,嘴角微笑。

    “莫非这里关着人?或许破局就在此人!”

    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翻身下了墙头。

    凤九天的轻功十分好,落地时全无声响。

    “别动!把钥匙交出来!”

    凤九天瞬间到了下人身后,把剑横在他项间。

    下人只觉项间发凉,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大侠,饶……饶命啊!”

    “饶命可以,钥匙呢!”

    “钥匙在我腰间,就这一把。”

    凤九天在他腰间取出钥匙,又押着他到了门前。

    “说!这房中关的是什么人!”

    “这……这小的不敢说……”

    “不敢说?看来你是活腻了!”

    凤九天的剑逼得更近,下人抖得更加厉害。

    “好……好,我……我说……”

    “快说!”

    “里面……里面关的是……是李璟!”

    “少要骗我!李璟现在皇宫!”

    “不……不!皇宫里是假的,这里面才是真的。”

    “嗯!你若敢骗我,休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不敢,我哪敢骗您啊!”

    凤九天轻轻点点头,打开了门上的锁。

    他全神戒备,缓步进屋。

    屋中肮脏而混乱,尘埃蛛网密布,除了缩在墙角的一个青年外,屋内没有一丝人气。

    “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呸!你们把本王抓来,还问本王为何在此!”

    此人十分不屑的轻唾一口,十分不耐烦的说着,可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白衣人,似乎是自己熟识之人。

    “你是凤九天?你怎么会找到本王?”

    这人拢拢头发,仔细打量凤九天,试探着说道。

    凤九天微微颔首,声音冰冷中透着几分亲切。

    “没错,我是凤九天!纯属误打误撞。”

    “原来如此!你也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吧!”

    “我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兴趣!”

    “难道你是来救我的?”

    “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好!莫说两件,就是答应你二十件又有何难?”

    “首先,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尽管问!”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一年前,伐闽途中,军营失火的那天夜里!”

    凤九天眉头锁得更紧,脸色变得万分凝重。

    “也就是说,这一年中,宫中一直都是假李璟在充当太子!”

    “是啊!我被关在这,哪来的真李璟?”

    “那两年前,你去过不归村吗?”

    “你和萧俨真是莫名其妙!那地方本王听都没听过!”

    “那他们为何不杀你?”

    “杀我?他们杀了我,如何彻底了解本王?”

    “没错,不彻底了解,再高明的易容也会漏洞百出。”

    凤九天说着点点头,眼睛却看向了他身后的金佛和箱子。

    “这箱子里是什么?”

    “箱子里是**,听说是城内烟花厂运来的。”

    “烟花厂?就是专供皇室庆典的烟花厂?”

    “没错,是用来庆贺几日后的盂兰盆节。”

    “那尊金佛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秘密之物放在一起,当然是为了便于保管。”

    “嗯,的确有些道理。”

    “喂!你那些奇怪的问题,问完了吗?”

    “问完了,我已经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假李璟要做什么了!”

    “他要做什么?”

    “他第一次出现,是想挑起你和茶兄的矛盾。”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为了毒杀叔父,并代你继位,控制大唐!”

    “什么!我父皇现在有危险?”

    “唉……太晚了,叔父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凤九天一生很少愧疚,此刻却面带歉意。

    李璟见状激动起来,不断的摇晃着凤九天。

    “凤九天,你快告诉我!我父皇到底怎么了!”

    “叔父……叔父已经晏驾归西了……”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璟瞬间像疯了一样,大声朝凤九天吼着。

    “你和萧俨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让父皇死了!”

    凤九天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抱歉的看着李璟。

    “我们无能,中了假李璟的奸计……”

    “萧俨在哪!本王要杀了他!”

    “茶兄已被关进天牢,性命危在旦夕!”

    李璟闻言颓然坐下,眼中的疯狂化为绝望。

    “父皇死了,萧俨入狱,我大唐完了!”

    “不!大唐不会就此覆灭的!”

    “哦?难道你有办法?”

    李璟似乎看到了点希望,把凤九天当做救命稻草。

    “只要你我还在,大唐就不会完!”

    “就凭你和我?”

    “没错,我们可以逆转一切!”

    两人目光相对,四只手紧紧相握。

    敌人与挚友看似天差地别,有时却只在一念之间。

    大风忽起,宫灯忽明忽暗。

    南唐亦如宫灯,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假李璟负手立于正殿之前,甬道之上。

    此时禁军头领带着小队官兵,来到他的面前。

    “太子,属下无能,没有找到凤九天……”

    头领深施一礼,低着头畏惧的说道。

    仿佛他面前的不是太子,而是嗜血的恶魔。

    “啪!”

    假李璟抬手就是一掌,重重打在头领的面颊上。

    “一群饭桶!本太子留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他正想再出言教训,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助纣为虐之人都该死,你也不例外!”

    这声音十分冰冷,冰冷中透着狂傲与霸气。

    随着话音落地,寒芒骤起,血光迸溅,方才活生生的一队禁军,顷刻变为满地尸骨!

    “什么人!”

    假李璟略显惊慌,瞬间拔出长剑。

    白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倒提流云剑。

    鲜红的热血从剑尖滚落,滴滴坠于大地。

    冰冷的人、锋利的剑、犹温的血,无不晕染着杀意。

    如水的月光倾洒下来,显得他愈发冷傲。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顿的说了四个字。

    “杀你的人!”

    假李璟持剑当胸,手不由颤抖,但他的语气却故作淡定,似乎稳操胜券。

    “凤九天!我是太子,你敢杀我?”

    “你若是太子,那我是什么?”

    声音来自阴暗的角落里,随之走出一人,他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仍难掩高贵与倨傲。

    “你……你是假的!你竟敢假扮本太子!”

    假李璟声音发颤,连连朝身后挥着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拿下!”

    凤九天正要再出剑,李璟却拦住了他,只见李璟咬破了中指,把血抹在了胸膛上。

    众侍卫正想依言上前拿人,见状脸色竟突然都变了。

    随即他们纷纷跪下,恭敬的高呼起来。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假李璟转身,大吼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抓人!”

    “哈哈,可笑之极!”

    李璟冷笑数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假李璟顺着他的手看去,额头不禁渗出了冷汗。

    他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龙,栩栩如生的龙。

    “你这是什么妖法?怎么可能会这样!”

    “此乃大唐皇室独有的纹身,遇血才能现形!”

    凤九天指着假李璟,也发出了讥讽的冷笑。

    “假扮一个人,却连最重要的体征都没摸清,佩服佩服!”

    假李璟握剑的手变得惨白,双目似要喷火。

    “真如何,假又如何?只要你死了,我就是真的!”

    随着他的话音,长剑出鞘,刹那绽出无数光华。

    这样的攻势本该无懈可击,可惜他的对手是凤九天!

    倏忽之间,银光乍泄,光华收敛。

    漫天的剑光,竟抵不过他随手一剑。

    假李璟不甘失败,剑招越发凌厉,快如风、逸如云、势如雷。

    这样的剑法未必最强,但凤九天脸色却变了。

    “云雷剑法!你是凌霄派的人?”

    两人停了手,假李璟傲然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错!你该叫我一声六师兄!”

    “不!这不可能!尚清天已经死了!”

    “死?你还没死,我又怎敢死去?”

    假李璟说着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一张眉清目秀,略显清癯,目光疯狂的脸。

    他的长相虽不算特殊,但凤九天永远都不会认错。

    面前之人真的是尚清天,两次诈死的尚清天!

    凤九天紧盯着尚清天,横眉冷对。

    往日再多的情谊,至此也湮没于过往。

    两人再次相对而立,心中尽是杀意。

    “尚清天!今番定叫尔死无葬身之地!”

    “凤九天!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两人再次出剑,再也没有任何情面与顾忌。

    尚清天的剑像云似雷,凌厉中带着飘逸。

    凤九天的剑如日若星,致命中带着光辉。

    他们的招数无人能看清,但杀意却无处不在。

    这样的剑、这样的人,世间永远只能有一个。

    生死不过概念、招数不过寄托,正邪从不两立。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一战必有人血溅紫微!

    “当!”

    长剑落地,尘埃激荡。

    天下无有不散之席,亦无有不决之战。

    两人已经过了百招,方才分出胜负。

    流云剑抵在尚清天项间,锋刃尚泛寒芒。

    “凤九天!你的确很强,我败了……”

    尚清天缓缓说着,声音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凤九天的嘴角微微上扬,傲然的开了口。

    “尚清天!你既不义,也休怪我不仁!”

    他的剑正欲向前刺出,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小九!剑下留人!”

    随着一声轻喝,一位持扇公子翩然而至。

    他面容略显憔悴,神采却依旧照人。在他身后,还跟来一个姑娘和无数禁军。

    尚清天见势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绝望。

    “哈哈哈,我尚清天聪明一世,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随即他收住了笑声,竟突然跪下,朝西北方拜了三拜。

    他的神情无比虔诚,虔诚得宛如一个执着的信徒。

    金陵城西北方万里之外,岂不正是昆仑所在?

    “奸贼,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茶仪卿点指尚清天,神色间正气浩然。

    尚清天只冷笑几声,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萧俨,想让我出卖老大,痴心妄想!”

    他说完大吼一声,把匕首狠命刺入咽喉,霎时鲜血喷溅,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凤九天忙上前阻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切真相本已近在眼前,所有谜底也将揭开。

    可随着尚清天的死,所有的努力又似化为虚无……

    “唉,我们又晚了一步……”

    茶仪卿掩面摇头,无奈的长叹一声。

    凤九天脸色也不太好看,目光甚是不甘。

    “我刚才如果不那么冲动,或许就不会这样!”

    “凤少侠,这也不能怪你。”

    茉莉的眼神很亲切,语音也很是柔和。

    茶仪卿也微微颔首,出言劝慰。

    “小九,他的死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或许天意如此,我们只能去昆仑山了!”

    茉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心的开了口。

    “凤少侠,万一凤前辈真是凶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凤九天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说得斩钉截铁。

    茶仪卿闻言犹豫良久,才微微颔首,目光笃定。

    “萧郎,你也要陪凤少侠同去吗?我不许你去冒险!”

    茉莉急切的说着,谁都能看出她对茶仪卿的关切与担忧。

    “没错!唯有前往昆仑,方能力挽狂澜!”

    茶仪卿的声音无比果断,望向远方的双眸满含坚定。

    “就凭你们几人,恐怕难如登天,需要本太子出兵吗?”

    李璟目光仍很倨傲,但言中之意却满含关切。

    茶仪卿闻言忙深施一礼,语气极是诚恳。

    “伯玉,我们此去远离大唐,你万不可轻动?”

    “轻动?为了你萧俨,纵横扫六合,又有何惧?”

    “也罢,微臣危难之时,便劳烦伯玉了。”

    “好!十万大军就在金陵等你,危难时刻随叫随到!”

    李璟说着握住茶仪卿的手,万语千言尽付心中!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去昆仑,谁也不知将面临何种危险。

    但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只要迷未解、剑在手、血尚热。

    他们便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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