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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开锁匠

    扬州这座城市,说来是浪漫的,早上的富春早点,加上一壶扬州的市花茉莉花,构成一个清香扑鼻,夜晚便走在到处是垂杨柳的街头,卖场的艺人大多不是养家糊口,而是为了艺术,围观的也十分慷慨,都能投入铜板,捧个场,喝个彩。

    崔颢的烟波江上倒是没有使人愁,但是杜牧的烟笼寒水月笼沙是肯定的了。

    这座城市不需要霓虹灯的点缀,无数的文人对它曾经报以更多的赞赏,二十四桥明月之夜,夜泊秦淮更近酒家,花水月般惹人心醉,是吴侬软语的温柔乡,是诗情画意的江南曲,就如同戴望舒中,那撑着油纸伞独自走在雨巷中的姑娘般,忧伤凝结。

    白天的小羊肠胡同里很是喧嚣,胡同里作甚么营生的都有,开锁匠在这里,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当锁王正在拈着一根铁丝,对准日头准备分毫时,忽然一道阴影挡住了自己的光,顿时暴脾气就上来,就要开骂,却见一个满脸含笑的年轻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又没了脾气:伸手不打笑脸人。

    算了,算自己倒霉。

    那锁匠转了个方向,对着太阳,准备再次照亮,却那少年人再次挡住了自己的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这下肯定是故意的了。

    “我说,你这小子,你——”

    他骂出去的话还没撩到李改革的耳朵里,在看到李改革身旁的那个古井无波的老人时,好像是看见鬼一样的瞠目结舌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然而“你”了半天,究竟想“你”的是什么,还是没有“你”出个究竟。

    “锁王,跟我走一趟吧。”

    李改革笑嘻嘻的说了一声,还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独刺铁王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幽光配合着李改革的请求,似乎是准备先礼后兵。

    工学者,巧心,劳力,造器物。

    有时正是人们无法理解和想象之人,才能做出超乎想象之事。

    去梅里雪山,需要经过的陆路,由着绿皮火车,摇了小半个月终于到了,而水路,则需要自己撑船了。

    远远撑开一道水波,划子置于峡谷两岸,都是斧斫刀劈般的百丈绝壁,青山翠绿,碧水环绕,构成了十分罕见的地缝风光。地缝河水清澈至极,游船犹如悬浮在空中一般。

    狭长而微弧的地势,四周峭壁耸立,溪流环绕,置身于此,有如返璞归真的梦幻自然,而河水碧绿清澈见底,两岸山势壁立千仞,佳境难得之余,连路程的疲惫与辛劳都能让人抛却的一干二净。

    船上有五人:独刺铁王坐船头,双腿盘曲,面色肃穆,不知在想什么,锁王并两个弟子在船中,李改革是划船的那一个。

    本身这趟旅程,李改革是只想四人的,不想这锁王说什么也要将他两个徒弟一起带着,不然不安心。

    这两个徒弟长相都是五大三粗,明显也不是粗中有细的那种,不知锁王这种开锁的手艺人,收这样的徒弟,到底是为了找两个免费打手,还是不准备找人传承自己的衣钵了。

    两个壮汉,年纪大些的叫大狗,小些的叫二狗,都是锁王从农村带上来的,农村人便是这样,给孩子的名字取得越贱越好养活。

    大狗强壮的外表下,看似憨厚的面容,实则却有一丝狡诈;二狗更加,斤斤算计,很是精明,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两个人跟锁王倒真的算得上一脉相承。

    此时他们三人坐成一圈,绕在船中间,嘀嘀咕咕,一边看着两边山峰,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走一程子,山渐渐明朗,不知是风顺着垂杨柳往东吹,或是云霓缓慢地飘移——翠色逼人的山麓愈发浓厚,细瞧时才知不是风也不是云,是太阳往头顶移了寸许,半边的山麓在巨大的蓝天下投出影子。

    山上鲜有人家,倒是觅见了不少红墙黑瓦的寺庙,约是寺庙中供奉的香火冉冉升起,颇像炊烟。

    去往湖心,白日渐西落,天上薄云由白转红,模糊的如平摊水面的一块彩布。绿头灰翅水凫三五只,从芦苇荡中排阵掠水飞走,一切光景家皆宁和,随意割切一块勾勒纸上,就可成一绝好宋人画本。

    “喂,我说,改革娃子,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先出了这水路,然后需要坐上大巴,改走川藏线才行。”

    问话的是锁王,得到回答,立即低下头来,小声的嘀咕,“这人要去的地方,是梅里雪山,你们家伙都准备好了吗?”

    “师傅放心,早就准备好了,他到时候要是想黑吃黑,保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狗恶狠狠的说道,迎来锁王的一声轻喝,“你这个狗东西,谁让你说这个了,我是问你吃饭的家伙,这改革小子居然能请得动的独刺铁王,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证明这一趟夹喇嘛,肯定是了不得大喇嘛,而且还特地也带上了我,说明那地方这小子来过一趟,自己没法搞定,这才回头把我与独刺铁王一起带来了。”

    这一点锁王倒是没猜错,那里李改革的确自己去过一次,以他的手段,这天下的大墓,还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但是之所以他回头,召回了独刺铁王与锁王,除了锁王说的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师傅,你说这独刺铁王厉害的很,那他带独刺铁王去就好了,干嘛带师傅你呢?师傅你不是只会开锁吗?”二狗又问了一句,那锁王一咕噜拍了一下他的脑瓜子。

    “你这个蠢狗,他都去过一趟,回来找了独刺铁王,证明那里的危险,需要独刺铁王这个帮手,又找到了我,说明那里有些困境,只能你师傅我才能解决,不然他怎么会先去找独刺铁王,然后才让独刺铁王来威胁我?”

    不过这小子居然能请得动已经金盆洗手的独刺铁王,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呢?钱这东西,对于执意想金盆洗手,安心过日子的人来说,是最没用的了,而独刺铁王又是个独行侠,父母亲人死的绝绝的,也不可能用孩子啥的来威胁他啊?

    如果是从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这独刺铁王独步天下,世上能在他手里走过几步的人,还敢去威胁他,简直是嫌命长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法子呢?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这小子不简单,虽然自己没听说过他的名头,但是光从能请得起独刺铁王这一点,这小子背后一定深不可测。

    而且这小子也恁的聪明,知道乍然一下来请自己,自己肯定不会同意,还会把他轰走,所以他才先去请了独刺铁王,然后才是自己。

    “师傅,这独刺铁王很厉害吗?”

    “很厉害。”锁王轻声的,“你们还记得,师傅以前跟你们说过,之前梅花寺,那伙看似和尚、实则背地里做的却是掘墓挖坟勾当的假和尚吗?那些和尚人数众多,足有两百多个,每一个都是练家子,却他们好死不死的,居然在独刺铁王圈起的墓上,顺走了一颗珠子,从此道上再也没有梅花寺这一派了。”

    “那师傅,你跟他比如何?”

    “你这个狗屎粑粑——”锁王喝了他一声,“他是打架的,我是开锁的,隔行如隔山,你说怎么比?拿什么比?是跟他比开锁,还是跟他比谁力气大,你这不是说屁话吗?”

    那两人被锁王一冲脑,恹恹的垂下了头,一句话都没了,船上原本叽叽呱呱的嘈杂声,也安静了许多。

    小船去对头还约二三里,两岸山头渐小,不再壁立拔峰,山势既已较平,河水也温和多了。

    山上无雾,虽恰当日落,气候仍燥,天空却明明朗朗,每一个山头镀金般真切,湖面上橹歌浮动,渔舟唱晚,水天一色,霞光温热,岁月静好。

    “岸上湖中各自奇,山殇水酌两相宜。只言游船浑如画,身在画中原不知”,不知此时自己是在欣赏西湖这帧画卷,亦或是成为了别人的画中一景。

    然而处处西湖处处诗,船身微晃,抬头方知暮色四合。

    梅里雪山,是位于西藏察隅县东部,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境云岭乡西部的,一座南北走向的庞大的雪山群,它在藏区称卡瓦格博雪山,“梅里”一词为德钦藏语mainri汉译,意思是药山,因盛产各种名贵药材而得名。同时它也是雍仲苯教圣地,和西藏的冈仁波齐、青海的阿尼玛卿山、青海的尕朵觉沃并称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

    因为其地理位置在西藏察隅县东部与云南德钦县西部,所以几人要去那梅里雪山,先要去西藏才行。

    在松赞干布时期,相传卡瓦格博曾是当地一座无恶不作的妖山,密宗祖师莲花生大师历经八大劫难,驱除各般苦痛,最终收服了卡瓦格博山神。从此受居士戒,改邪归正,皈依佛门,做了千佛之子格萨尔麾下一员剽悍的神将,也成为了千佛之子岭尕制敌宝珠雄狮大王格萨尔的守护神,称为胜乐宝轮圣山极乐世界的象征,多、康、岭众生绕匝朝拜的胜地。卡瓦格博雄居八大神山之首,统领另七大神山,225中神山以及各小山神,维护自然的和谐与宁静。

    藏族认为,梅里雪山每一座高山的山神统领一方自然,而卡瓦格博则统领整个自然界之所有。在卡瓦格博山下,你不能谈论一切细微之处的美丽,因为对任何出自自然的微瑕之美的言语称赞都仅仅赞美了卡瓦格博山神统领的整个自然界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而这些都是对卡瓦格博山神的不敬,也是对广博而和谐的自然的不敬。

    当五人一脚踏在川藏线,来到了藏民益西次仁的面前,那益西次仁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李改革,常年积累下来的高原红的脸,顿时露出不可思议,“你真的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大狗与二狗窃窃私语,“师傅说的没错,这小子果然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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