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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少年将军,他叫十七

    十七三年前回京,陛下要召见早就召见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再来问罪,可见也是个浑不在意的。

    “禀陛下,十七年少轻狂,耐不住军中枯燥乏味的生活。”

    “年少轻狂?”皇上看着底下跪着的男子,他低着头,背脊立得笔直,说什么年少轻狂!他可是少年将军,那是北境王亲自选的下一代镇守将军,就这么目无纲纪,弃百万士兵不顾擅离军队。

    那时北境刚刚稳定,回程的路上他们的少年将军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马回京,半月后方才归来,回来时风尘仆仆,北境王盛怒,罚他一百军棍,降了他的职,并撤了他的军功,他欣然接受,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养了大半个月的病。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谁知他病好第一件事,就是去北境王帐前跪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军中规矩甚严,但寻常时候还是很随意,此刻,他身后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勾肩搭背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他们这个十七将军啊,总有能惹他们老将军生气的本领,也许又带着手下的将士悄悄出去喝酒了,也许是某一次又大胆地用了什么奇谋击退了突袭的敌军,将自己置于为危险之中,又或者又是什么时候悄悄打了别国潜入北境的武士。

    这些个事情,多得说不清,回回都叫老将军头疼不已,偏偏无可奈何,打不怕,骂他他脸皮跟城墙一样厚,对他是又爱又恨,偏生没有什么治他的法子,只能做个样子将他打一顿,罚个俸禄,实在不行再叫他跪上一夜。

    所以他们以为这一次,又是他们的十七将军犯了什么事情,又被罚了,幸灾乐祸地围在一起看好戏。

    可这一次,老王爷可没有罚他,是他自己跪到他的帐前,令他也来不及反应,“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七此时卸下了盔甲,只穿着一身黑色里衣,重重的磕在地上,黄土路上听不见那一磕首的声响,只是当男子抬起头时,见他额上吹不掉的黄土印记,才知道男子是认真了。

    “将军,十七,不想当兵了,我要回京城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愣愣的站在那里,就连呼吸都屏了声。

    老王爷一股气血涌上心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十七不语,挺直了背脊,目光坚定。

    众人了解他们的少年将军,随意得很,也固执得很,认定的事,别说八头牛拉不回来,就是死,他的灵魂也会走在他认定的那条路上,要不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年纪轻轻是凭什么当上少年将军的呢?

    不就是靠着那一股狠劲嘛!

    可对上的是他们老将军,老将军无儿无女,一生都贡献给这北境,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少年将军,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老将军将他叫到帐内,不知说了什么,只听一掌拍下桌子碎裂的声音,十七侧身飞出门外,手捂着胸口,嘴里吐出两口鲜血。

    众人想要上前将他扶起来,就听帐内传来老将军怒不可遏的声音,“混账东西,给我滚!”

    一句喝止,止住了众人的脚步,只见他们的少将军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郑重地跪在老王爷帐前。

    少将军固执,老将军也固执,十七在外面跪了三天,期间只有安生来给他喂了一次水,被他拒绝了。

    等到第三日太阳落山时,他颤颤巍巍地站起回了军舍,他被降了职,也没有什么军务要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平日就打个拳,像个没事人。

    众人不敢跟他开玩笑,只是觉得他比从前更沉默了。

    当初那个小乞丐,说要参军,年纪太小,军营不敢收,他就在北境一带流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问一道,“还招人嘛?”

    别人拒绝了他,他也不气馁,照常在那一带流浪,后来老将军打仗回来时,这个没头没脑的小孩,凭借身量小的优势硬生生挤到了老王爷马前,也不怕马蹄无眼踏碎了他的小身板。

    “我要从军,我要当将军。”

    那时的他,迷茫又张扬,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那时的他,被人当做小傻子,不知到底是哪里叫将军看上了,将他带到了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他,思考了半响,也没想出什么来,眉头皱着,也不急躁,忽的灵光一闪,“我叫十七。”

    老王爷很喜欢这个小子,耐着性子问他,“哪有叫十七的,我是问你姓甚名谁?”

    这次他倒是没犹豫,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无名无姓,十七就是我的名字,你如果非要问我姓甚名谁,那我就是来军营找答案的。”

    小小的人啊,天真又无所畏惧。

    彼时将军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是把他放在普通士兵的编制里,也没说让人好好照顾他。

    他年纪小,刚开始吃了不少苦,也吃了不少亏,却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各个帐篷,渐渐吃得开了些。

    后来长大些了,能上战场了,总是冲在最前面,跟不要命似的,总往那漩涡中心跑,老天没眼,回回叫他逃掉,叫他硬生生杀出自己的一条血路来。

    这个不要命的小子再次被将军看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十七!”这次,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有一点闪躲。

    老将军记得他,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乞丐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胸腔里发出几声低低的笑,“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名字?”

    “我找到了,我就叫十七,这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将军愕然,居然有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两个字,还是平平无奇的两个字。

    那时的他,依旧被人当做小傻子,不要命的小傻子!

    他用自己的无所畏惧杀出的那条血路,助他成为了少年将军。

    现在,这个少年将军要离开军营,离开他当初想要守护一辈子的地方,不知其缘由。

    他只是降了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老王爷威严,不同他们打成一片,那些个将军副将又都是叔叔辈,少了那么一个能惹事又能担责任的领头人,军营没了平时热闹,多了几分严肃,平白少了几分生气。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老王爷是个心硬的,也没说要给他恢复官职,后来境内传来消息,太子在北境体察民情平定暴乱遇敌军偷袭。

    这话叫在外面闲逛的十七听到,还没传到老王爷耳朵里,他就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去了。

    他虽降了职,但有自己的列队,安生又是个有职称的,调令起来也容易些。

    后来太子救下来了,原以为十七会因为救驾有功官复原职,没想到官职是恢复了,他却选择离开了军营。

    老将军那一晚将他叫到帐内,不知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少年将军从帐篷里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将军声音从帐内传来,“混账东西,走了就别回来,老子这里这么多副将,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男儿,滚!给我滚!”

    后来,那个少年将军真的走了,只带走一身染了血的盔甲,和当初他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小乞丐,大家叫他安生。

    如今又有人问他,为什么触犯军规,擅离军队,那个人,还是远在京都的天子。

    他擅离军队,是因为想去看看当初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那年她及笄,他想送了她最好的生日礼物,是北境的安定,他是来报恩,却不小心将恩人惦记上了。

    他违反军规,是因为太子遇袭,太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救,无令调兵,犯了军中大忌,老将军一声令下,他的盔甲再没能穿上,远离了军营。

    而今,也只能用个年少轻狂四个字,做无谓的辩解。

    十七有很多的故事,但请你相信,他依旧是这世上,最纯真的人,一如当初那个“我要去参军,我要当将军”的无畏少年,肆意潇洒,一如当初那个没头没脑的小傻子,羁傲不训。

    人老了,有些事情,就没必要那么较真了,“此番叫你来,是想让你当监考人。”

    这话叫萧元君听了,猛地抬起头,只有十七还算淡定。

    他无官无职,只不过一个寻常百姓,非要说出的什么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相貌还不错吧。

    皇上此举,意在看中他,可是凭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他救了公主?

    对啊,公主身份不一般,他若是救了公主,理当受到皇上看重,只是这看得过分重了些。

    监考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是关乎全国的大事,叫一毫不相关的人,未免太过随意。

    这件事最后的结局是太子公主力保掌云间十七公子担任监考人,至少对外是这么说的。

    萧元君站在殿门前,俯瞰着层层阶梯,巍峨壮观,那是帝王的成王之路,又多少人知道,那底下埋了多少骸骨?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两个字,足以概括,万千!

    “十七,你回京,应当也是有事要谋吧?”

    十七站在他的身旁,一黑一白,衣诀飘飘,“男子在这世上,要功成名就,谁又不是要谋些什么呢?”

    “呵!”一句浅浅的叹息,道不清太子的情绪。

    这话叫十七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望着遥远的天边,声音慵懒,“十七是一俗人,来这世上一遭,就只是为了报恩,求个心安,谋个恩人圆满。”

    “从前我当将军,是为了保家卫国,现在我是十七,只是我家小娘子的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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