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箫默小说 > 燕云怅恨录 > 167 第七十章 沂山有会 01

167 第七十章 沂山有会 01

    次日一早,一行十余人结伴出离大同城南下。人各一马,车流年有了年岁,又为防他路上弄鬼,便不让他骑马,特为给他置办了一辆大车。众人围护车流年前行,楚青流、瞿灵玓拖后二三十步,说着闲话。

    瞿灵玓道:“师哥,人都说好梦不长久,还真是这样。”

    楚青流道:“谁说的?就在前晚,我还梦见了大哥、三妹、徐晚村徐先生。我们四个,在一个无名高峰上喝酒、聊天、讲论武功医理。”

    瞿灵玓不屑道:“你会喝酒么?”

    楚青流道:“不会。不过做梦么,就得做得好点。大哥爱喝,我也得能喝一点不是?”

    瞿灵玓道:“你这梦做得长么?”

    楚青流道:“长,很长。峰顶上,忽而是夏天,忽而又是春天,就这样,大哥成了白须老翁,没有一百岁也有九十岁。”

    瞿灵玓道:“你呢,你多少岁?”

    楚青流道:“不知道,不过也不会很小,头发白了,胡须也白了。”

    瞿灵玓道:“不过我敢担保,梅占雪梅姑娘绝不会变老。”

    楚青流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瞿灵玓横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既然是好梦,梦中的花儿草儿,云儿风儿,所有的东西,都该是最好的,人也该是最好的。白须老翁很衬好梦,白须老婆婆入梦,可就扫兴的很了。所以,梅姑娘必得是红颜乌发的年轻姑娘。”

    楚青流道:“我这梦做得就挺长,怕有一个更次。”

    瞿灵玓道:“一个更次,哪里算得上长?太短了。师兄,等咱们闲下来,我陪你去寻你大哥,看你三妹,一起住上一年半载,解解你的相思之苦。”

    楚青流道:“见三妹不难,相再见大哥,那可就难了。你也知道,徐先生他们那个山谷,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瞿灵玓道:“你说的好梦就是这个么?这都是能办到的,哪里还用得着去做梦?我说的好梦不是这个。”

    楚青流道:“你说的好梦是什么?”

    瞿灵玓道 :“咱们两个从夏国出来,只管走路,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问,悠悠闲闲的,无牵无挂,这就是一场好梦。可惜的是,这场梦还是太短,只有不多十来天,就让这姓车的给搅了。师兄,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楚青流哈哈大笑,拍拍她肩头,说道:“原来走路就是好梦。在辽国的北边,有一个极大极大的湖,往那里去,走上三天五天十天半月,也未必能遇见一个人。等闲下来,我就陪你到那里走走,走到你再也不想走路,再也不想骑马。”

    瞿灵玓也拍拍楚青流肩头,说道:“师兄,我问你一句话,你可得实说。我问你,你梦见过我么?”问毕,盯着楚青流面上瞧看,双目澄澈,似乎隐含笑意。“远的不算,就这十天来,你梦过我么?”

    不说这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出,楚青流一张脸登时胀起满面急红。说道:“没有,最近十天来没有。”说着轻夹马腹,纵马前窜。

    瞿灵玓待他走远了,才轻声道:“没梦见就没梦见,用得着脸红么?我也没梦见你,天天在一起,还做梦不就傻了么?”说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觉脸上红热到出火。

    驻马原地多时,待到脸上红消热散,无人再能看出端倪,才从后赶上。搭讪着说道:“师兄,中午打尖,你想吃点什么?说点稀奇古怪的,可不要说什么羊肉牛肉。”

    楚青流笑道:“稀奇点的?我想吃江南的菱米鲤鱼,你弄得到么?”

    瞿灵玓怒道:“想得美,从今往后,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吃饭,你就别想吃什么菱米鲤鱼。”

    楚青流口2唇喉节连动,说道:“为什么要这样罚我?菱米鲤鱼实在很好吃。”脸上现出无限落寞。

    瞿灵玓笑道:“为什么要这样罚你,你还不知道么?”见他茫无头绪,很是得意,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跟你说清为何要罚你。不过,看你实在馋得可怜,就只罚你三年不许吃菱米鲤鱼。”

    两日后,过了辽宋国境,行近雁门古关。过关后,便是五台山,去年早春,楚青流便是从五台山南下,想不到今次又重走旧路。

    正行间,迎面道上有三骑马快行而来,两拨人相距还有百十步,便已从身姿步态上认出了对方。各自纵马急奔,会于一处,下了马,呼兄叫弟,便于道旁荒坡上席地而坐,从马上取下酒囊肉块,畅饮快谈起来。楚青流、瞿灵玓同众人结伴走了数日,已熟识许多,便也同坐同吃。

    北上三人原是要到大同传信,再伴同大同诸人押解车流年南下。原来近日事情大有进展,沂山草院九名男女仆人,除一人已被人纵火烧死,一人无可追踪之外,已有七人被侦知看牢。

    主持这事的那位江湖奇人传出信报,命各地参与此事的朋友将各自手中的人押往沂山对质会审,以期能查出实情,追出元凶。若能如愿,更要于苏显白苏大侠坟前屠凶祭灵,替江湖一出郁气,还亡人一个公道。 江湖之上,向来不曾少了集会。各地帮会门派众多,各家派间联姻结亲,拜师收徒,结义结盟,往来可谓盘根错节。没事还要来往,遇到有事,聚会就更多,比如前日的衡山妙乙观新掌门接任,小龙谷抄书,白草坡斗殴。但屠凶祭灵这样的会,还真是少见少闻,更何况祭奠的还是苏显白这样的一代人杰?只要稍知江湖掌故,了然各家的关联,无人不明白屠凶一事背后暗藏的无限风波。

    河中府北来三人为这事奔波多日,话里话外间,显然对苏显白、文若谣、吴抱奇、曲鼎镶诸人的名号已然熟知,只是碍于有楚青流、瞿灵玓在场,才未提名直说,而是遮遮掩掩。饶是如此,言语间也都已眉目耸动,似乎都觉得能为此事尽上一点力量,已然不负此生。

    讲说多时,酒饭足饱,众人推举出两人先回河中府报信,余人押着车流年改向东行。一行人出离雁门五台,过黄河太行,冒风顶雨东行。

    这一路所行之处乃是乱人盟的心腹根本之地,还未走出二百里,瞿灵玓已与属下各帮派联络上。沿路你接我送,接待河中府诸人也如宾客一般。更回报说各家派的人已陆续从夏国回转,已将贺兰山上的事说给本派人众听了。解救人质一事并不能算是很圆满,但都是苦斗得来,卢子牛宁死不辱,包洪荒这个外人挺身受掌,就连西域人嵬名显胜坦不畏死也惨烈可悯,各人郁怒不满之气消解了不少,人心并未动摇,可说是一件幸事。

    车流年独坐一辆大车,十余名江湖汉子围绕服侍,楚青流、瞿灵玓亲押亲送,这番排场,他日后恐怕再也难以得遇了。这人虽说全无内功外功,定力却当真可以,肉照吃,酒照饮,在车中坐得闷了,还要找人说话谈天。

    每过一地,瞿灵玓便命人放出风声,说队中有个车流年同行,这人是谁,做过何事,一一大张大扬,惟恐不详不尽。过了大名府,离沂山还有三百余里时,瞿灵玓便命人卖掉大车,令车流年也骑着马同走,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插个标牌,游行示众。

    过了淄州,道路上各路江湖人物便如细流入河,百川归海,向沂山汇聚。这次屠凶之会无主人操办,无人具名发贴邀人,也就无人接待,正因为无人主办,也就无人不能来。来人之杂,之乱,也就不待人说了。

    离沂山草院还有半日路程,对面有大队人马蜂拥迎来,有项氏双奸智狈项慕橐、愚狼项慕羽、假和尚晦毁,潮声寺外未死之人,已到了十之八九。

    众人先是问起魏硕仁伤情,听说他重伤全复,无不欣喜,听说他从此不得不留居深山,再不能出来大闹一番,又大叫惋惜。随即说起大夏国、贺兰山、没藏飒乙、包洪荒、卢子牛,纷纷感叹未能亲临这件大事,实为平生一憾,说就算自己接不了那个没藏飒乙一掌,杀杀夏国军兵、杀杀崆峒派的人总还成。

    乱人盟的大名,诸人自是听说过的,对瞿灵玓这个乱人盟的大小姐却既不敬亦不畏,只是客气有加而已。

    楚青流向点点入骨晦毁道:“张先生,擒拿沂山草院仆从,召开屠凶大会,这事是哪个江湖异人办的?你知道么?”

    晦毁笑道:“知道,全都知道,不过在这半道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咱们交割了这个车流年,安顿下来,再好好说话,岂不更好?”瘦小身躯裹在肥大僧衣中,骑坐雄壮大马,背负加长紫铜判官双笔,气势较潮声寺外,似乎更壮盛了些。

    盲目智狈项慕橐说道:“楚兄弟,你别听他胡说,咱们这些人,说话还非要端上茶蛊茶碗,拉开阵势么?实在是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

    愚狼项慕羽道:“人都说我是傻子,你是明白人,看来你也不明白。谁说有话不能在这里说?咱们这些人,偷就是偷,抢就是抢,有什么不能说的?”

    瞿灵玓道:“诸位大侠,你们有话不说,是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跟你们实说了吧,我师兄知道的事,只要我问,他没有不说的。你们想瞒我,那是瞒不住的。”

    愚狼道冷笑道:“能不能瞒你,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楚兄弟说了也不算,那得试过才能知道。”还要再说,智狈摇头道:“还说你不是傻子,你要不是傻子,天下就没有傻子了。”说着飞起右脚,照着他马臀重重就是一脚。愚狼在马上晃了几晃,那马惨叫一声,载着愚狼向野地里落荒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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