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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惊雷

    第四十三章  惊雷

    题记: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张大为来到了抚民医院,他想探视祝义。

    李明带领张大为、祝静来到了视频监控室。

    监控屏幕上出现ICU重症病房的画面。祝义正在接受无创呼吸机治疗,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也不能进行视频交流。

    祝静忍不住流出泪来,哭声由低而高,带着悲凄与痛楚。

    祝义从小时是祝静带大。祝静记得祝义四岁时,乡下闹饥荒,村里人都啃树皮吃野草,有的甚至吃土块!父母亲想尽办法,也不能填饱七个兄弟姊妹的肚子,一天也就是一锅野草汤或几块萝卜片。祝义成天哭喊,在厨房灶台到处找吃的,把柴灰往嘴里塞,小脸弄得黑乎乎的像个小怪物。祝静背着祝义往田野里走,希望能找到可以充饥的东西!饥饿难忍的祝义在背上抓祝静的头发,凄凉地哭喊“我要吃,我饿……”九岁的他哪知道国家正遭受******,全国闹饥荒!他拼命撕扯祝静的头发,抓她的脸和耳朵,头发抓掉了很多,脸也抓出了无数的血痕。祝静哄着弟弟,背着他在田野寻找绿色的植物。他终于找到了一株野草莓,农村俗称为“蛇果子”,红红的果子很好看。祝静放下祝义,说:“弟弟你别哭闹!小姐给你摘果子吃!”祝静摘来六颗红红的野草莓,给祝义。祝义狼吞虎咽,吃下四颗,睁大双眼看着小姐祝静,然后将剩下的两颗野草莓给祝静。祝静笑了,拥抱着祝义,在荒野的田埂上,抱头痛哭。那时的哭是因为自然天灾,因为饥饿,因为国家也处在极度困难之中;而现在的哭,是因为疫情,是因为祝义在抗疫一线不幸感染。祝静知道,在ICU重症病房,能活着出来的人少!

    张大为问李明:“现在有没有特殊办法提高治愈率?降低死亡率?”

    李明低声说:“没有特效药,都是辅助干预治疗。”

    李明满脸忧郁,伤感的表情中有许多无奈:“时间、时间太紧迫!”

    张大为说:“是呀,这次新冠病毒击中了我们的软肋,对我们进行了突袭。我们的公共医疗诸多问题,已经暴露无遗!”

    这时,吴爱春匆匆走来,与李明耳语一阵,又匆匆离开。

    张大为从李明的紧张神态中判断,一定出了紧急情况。

    李明让护士立即关掉了ICU视频。

    此时,祝义的呼吸出现了严重衰弱迹象,肺氧饱和度急剧直降,生命危在旦夕。

    ICU病房内两名军医和吴爱春、孙爱兵、刘欣欣、小芳等在全力抢救祝义。四个多小时过去了,祝义转危为安,然而仍濒临在生死线上。

    祝义此时头脑很清醒,他在微信上给妻子申敏写下了这段话:“亲爱的,我在ICU病房已经十二天了,一切都处在不确定中,但我相信自己能挺过来……这是我的证券账户,三只股票。我们五年的工资结余,被套了七八年……这是交易密码和银行密码。再不要玩股票了,我们反复地被割韭菜,伤心,伤神,伤情,现在看来股市、期货、外汇这些东西,只是一些机构的赌具,以后再不要玩了!我的抚恤金,用于祝小敬的大学研究生学费,尊重他自己的意愿,认同他本人的选择,我相信他比我强!因为我像他这个年岁时,还随同姐夫在一个贫穷落后偏远的山区学校读初中,而他现在是省重点高中的火箭班学生。尽管教育的诸多弊端对他的成长有影响,但天生之才并不必过度修剪!你工作十分辛苦,身处官场,风险也大。我们相识十八年,我深知你是一个顾家、尽职的好母亲好妻子,也是一名争强好胜、力求完美的公务员。贤妻良母不是卑微,尽职公务不图虚荣,这是我的真心希望。作为丈夫,我尽了情,作为儿子,尽了孝,作为兄弟,我所尽之力太少太少,原以为来日方长,其实那只是聊以**。庚子风云春来时,花开落叶两由之,倒春寒苦天下人,但看江水云帆驰!我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回到生我养我的老家,家是我永远的归宿和心灵的港湾。”祝义花了一个多小时,写完这些文字,反复看了几遍,想发给申敏,但又没有发出。

    他想,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发出,因为这些微信文字,在申敏看来就是诀别的遗书。这与其说是诀别的私信,倒不如说是一个惊雷。这可怕的惊雷,将击倒申敏,击碎整个家庭!

    他安静地睡着了,小芳护士一直守在祝义的床前,目光紧紧盯住几个仪器监视屏,心率、肺氧饱和、血压……这些不断跳动的电子曲线,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小芳的心也随着这些电子曲线起伏不停。她在内心祈祷过无数次。上帝呀,你如果真的存在,请伸出援手吧!救救我的祝大哥!苍天呀,你如果真的存在,睁开双眼,布施你的仁慈吧,救救我的祝大哥!小芳位卑,宁愿替祝大哥去死,真的,我宁愿替他进鬼门关,进阎王殿!

    温柔多情的小芳很崇敬祝义,也一直暗恋着祝义。在她的心目中,祝义是兄长,是可以知心的人,是可靠的人!

    小芳含着热泪,默默地守护在祝义的病床前,深夜、天亮、傍晚,一步不离。

    这时,仪器监视屏上发出滴滴的警报声。祝义的肺氧饱和度直线下降,十分危险。

    小芳急忙按下了报警呼叫器。

    军医、吴爱春、孙爱兵、吕姐等迅速赶来。

    祝义自己取下吸氧面罩,把手机交给小芳,微弱地说:“里面的微信,发给申敏姐!”

    小芳接过手机,快速看了祝义的微信内容,脸色顿时惨白,泪水涌出来,紧紧抓住祝义的手,哭道:“祝主任,你……”

    祝义环视着同事们。

    吴爱春博士,目光坚定执着,胳腮胡子好长了,自从来抚民医院,在一线坚守几十个日日夜夜,方方的国字型脸也似乎消瘦了不少,诊室的长条椅成了他的床,值班室成了他的家!

    孙爱兵那张愤世嫉俗、傲视平庸的脸,增添了很多的无奈与困惑,一个多月的一线值守,眼窝凹陷,圆圆的下巴瘦成了尖脸,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家中的老人、孩子不知是否安好无恙!

    小芳,成了泪人,已经看不清面罩后面那张纯朴的脸,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这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内心纯净,多情善良,知情达理,内敛能干,谁娶得小芳为妻,福莫大焉!

    刘欣欣呢?她不在ICU病房,她去了哪呢?那被口罩勒伤的脸贴着创可贴,为了方便工作,将披肩的秀发剪掉,剃成光头,闪闪的大眼,放射出聪慧的光芒,一频一顾,表现出独特的优雅和亲和。

    祝义问:“刘欣欣呢?”

    小芳忙把刘欣欣从值班室叫来。

    祝义伸手拉着吴爱春,又伸手拉着刘欣欣,然后,把吴爱春的手和刘欣欣的手放在了一起,说:“吴爱春博士,刘欣欣护士长,人海茫茫,相识携手,待到五月花开,春风暖心拂面。”祝义的希望和用意很明显,他愿这对年轻人相识相爱走上幸福的婚恋殿堂。

    祝义似乎完成了他的心事,笑了,笑得那么轻松和安然,没有一丝的痛苦,然而就在这似乎平静的微笑中,他停止了呼吸!三个仪器监视屏上的电子波动曲线,变成了直线,定格在屏幕之上。

    吴爱春、孙爱兵、刘欣欣、小芳、两名军医沉默地低下了头。

    祝义的殉职在抚民医院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医生们呼吁要重视医务人员的保护。

    当殡仪车载上祝义的遗体开走时,申敏来到了医院。

    她扑倒在殡仪车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以头撞地,前额已经破了,血和尘土凝固在的脸庞。她觉得整个天都塌陷了,眼前是黑暗无边的世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嘶哑,哭喊道:“祝义,我的祝义,你不能去啊!”

    她的哭喊声在抚民医院东广场上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心扉,抚民医院的一草一木也黯然神伤,悲恸不已。

    天空灰暗,黑云压城,雪花飘落,细雨飞扬,冷风一阵阵吹刮过来,场面十分凄楚寒心!一声声惊雷在天空滚过,震撼着天地。

    2020年2月15号,防疫抗疫主战场武汉处于十分艰苦的时刻,处在与病毒交战的胶着状态。中央再次召开最高级别会议,强调依法防控,社区村庄群防群控,采取必要可能措施,保障老百姓生活和社会稳定安全。明确指示湖北,要坚决控制源头,阻断传播,做到应收尽收,应治尽治,坚决打赢武汉保卫战,湖北保卫战!

    根据中央的部署,省市提出了五个百分之百。确诊患者百分之百应收尽收,疑似患者百分之百核酸检测,发热病人百分之百核酸检测,密切接触者百分之百进行隔离,小区村庄百分之百进行封闭管理。

    中央一声号令,武汉发起抗疫总攻!全市开始了拉网式排查,公务员、国企干部,按照属地原则下沉到所在的街道社区和小区,接受所在社区安排,协助开展疫情大排查。

    万家社区方佳带领安道吉、王博、雷森等人,不分昼夜对社区所属的两千三百多户居民,再一次进行了排查。

    排查中,他们遇到了很多想象不到的情况。有的居民见社区工作人员来敲门,不理睬,不开门;有的开门之后拒绝测量体温,拒绝上报家庭成员情况,有的冲着排查人员发牢骚,甚至抱怨质问;有的系一条大狗在门外,不让社区排查人员接近,有的怀疑社区排查人员有病毒,怕被感染。

    每一户居民,有每一户居民的心态,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心思。他们在防病毒也在防人,他们觉得每个人都可疑,都可怕!他们觉得排查是走过场,是形式主义,他们认为电视中的讲话、会议之类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们对每一个门栋、每一个病人都十分敏感,尤其是某个门栋出现了发热病人,某个单元出现了确诊病人,恐慌不已,避之不及,有的甚至憎恨指责!

    尽管如此,方佳对安道吉说:“敲不开的门,我去敲!查不了的户,我去查!”然而怎么敲又怎么查呢?这也是十分棘手和为难的事!

    方佳对安通吉说:“等夜幕降临,我们去每个小区数灯,亮着灯光的住户肯定有人。有人就必须排查!”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排查出亮着灯光住户中有一百六十多户没有排查,于是他们就对号上门,隔门喊话,在特殊时期,敲开一扇门,哪怕是出于公务和善意,好难!

    方佳终于敲开了一家居民的门,女主人开了门,立在门口,极不满意地质问方佳道:“我上次要社区工作人员送饺子,你们为么斯给我送汤圆?莫非你们听力有问题?听力冒(没)得毛病就莫瞎送!”说完,碰的一声,猛然把门关上。

    方佳轻声敲了好一阵,她非要把这户人家的工作做通。好一阵之后,女主人打开门:“么样?你们还有么事撒?”

    方佳微笑的说:“对不起,我调查过了,您要的饺子当时买不到货,我们以为送汤圆也可以,是我们错了,您要骂就骂我吧!”

    女主人知道理亏,说:“我哪敢骂方书记,我骂的是你的工作人员。”

    方佳说:“工作人员的错也是我的责任。”

    女主人的气消了很多,接受了体温检测并如实报告了家人的情况。方佳将一支体温表递给她,说:“大姐,记得每天测两次体温,在微信群中报。”

    女主人满意地接过体温计,说:“方书记想得细,自己测体温,方便安全。”

    方佳带领安道吉、王博来到一户居民家,这户人家有时晚上有灯,有时又没有灯,家中究竟有没有人呢?

    他们已经是第五次来敲这家的门了。门仍然紧闭,方佳叫来物业的公司经理鲁三喜,递给一张表,对鲁三喜说:“你把这些住户的电表都查一下,如果电表在转,超过了一定的负荷,里面肯定有人!有人住,我们就必须要排查到位,排查不到位就是服务不到位,就是失职失责!”

    在佳和小区,这类紧闭的住户有几十家,方佳挨个去敲,今天不行明天再去,明天不行后天再去,白天不行晚上去,但时间不能超过三天,三天大排查是上级的时限。

    她的坚韧、坚持、不放弃,终于有了成效。居民开始从怀疑到犹豫,从犹豫到信任,从害怕到淡定,开门接受排查。

    但是排查之中他们也遇到了很多新的难题,居民们提出了各自的诉求。有的要荤菜,但是超市没有,有的在测定体温后要病床,要检测,有的腿脚跛了不能行走要帮忙,有的要倒屎倒尿,有的要打针,要化疗,有的要女人用的卫生巾,有的要动手术治疗,有的居民家出了丧事,要帮忙收尸,要清理死者的垃圾,有人感冒了或哮喘了,怀疑自己得了新冠肺炎,缠住方佳不让走,或坐在社区躺在社区,在那儿哭诉,在那儿骂人,在那儿摔东西,在那儿吐痰擤鼻涕,有人为了发泄不满,故意对着社区工作人员和下沉干部打哈欠。真是人上一百,种种**,户上一千,万万千千!

    大排查实际上是干部沉到底层捞问题,查实情。经过大排查,社区的工作量突然增加,有些事以前没有发现,也许与抗疫无关或关系不大的鸡毛蒜皮,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油盐酱醋,生老病死的家务琐事,也成了社区面临解决的大事!

    方佳有些无奈,有些无能为力。几千户上万人的这么多大小事儿,我们社区几个人包括几个下沉干部,就是有孙悟空的本事也忙不过来呀!她联系了附近其它兄弟社区,情况更是如此。所以,三天的大排查,任务排山倒海压到社区,难免有些应付不暇。但是作为基层社区的方佳,理解要执行,不理解更要执行。不过,这种应急突击的大任务,如果时间太紧,就可能落实不到位,或力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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