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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关于火鹤节

    可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糟,反而出乎意料的好,马车突然减速,然后慢慢地停了下來。

    天景怔怔地不敢相信,她咬了咬唇,才确定这不是个将醒的噩梦。她用力拍着车厢前的那道门,大声地喊,“贺云阳,贺云阳是不是你?贺云阳?”

    回应她是,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慵懒带笑的声音,“那道门打不开,你偏要拍;这有扇门开着,你又不过來。陈天景,你是不是吓傻了?”

    天景回头,那道开着的车门前站着一个人,不是贺云阳是谁?他笑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天景,以后你要记住,只要一个人对你动过一次杀机,你就要提防他一辈子。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和他相遇相处,就不能放松警惕!可你倒好,今天和太子在车里说说笑笑,乐得像个傻丫头,一点警惕心都沒有,还真当他变成了好哥哥吗?

    天景红了脸,“你怎么知道?你一直都跟着我们的车?我怎么沒看到你?”

    贺云阳在她头上一拍,“知道什么叫跟踪吗?能被人发现的跟踪,就不叫跟踪了。我昨天接到线报,知道今天你要和太子一起上罗虎山。我就來了,一直跟着你们。我料想,以你家太子的奸滑,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下手的好机会。你父皇让你和他一起,以为他不敢监守自盗,可是他偏偏走一招险棋,就來个监守自盗。他是豁出去了,刚才他坠车脱困,好像是断了一条腿,不过这戏就演得更逼真了,你父皇也不会,更沒有证据再怀疑他。再说,断一条腿就拨了一颗眼中钉,也是大赚的。”

    “可是他怎么能算准,开山的炮声一定能能让马受惊呢?皇宫中的御马可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不容易受惊的。”

    “你忘了那两个车夫吗?高明的车夫能把马驯得服服帖帖,也能让马受惊狂奔,炸山的炮声不过是幌子而已。”

    天景无言,半晌嗫嚅道,“贺云阳,这次又是你救了我。我……谢谢你啊!”

    “说什么谢,你不觉得生分吗?再说,这一趟我也沒白跑,见识到了原來你家太子原來比我想得更难缠;你原來比我想得更笨。不过让我惊喜的是,你舅舅家厨子的手艺真是好,似乎比皇宫里的御厨手艺还好些。”

    “啊?”天景呆呆看他,“你去厨房里偷吃了?”

    “什么话?”他怒,“什么叫偷吃?你就非要说得这么难听吗?明明是寻找食物好不好!我一大早就跟你上山了,大半天折腾的,去找点吃的不应该啊?哼,卖身给你这么长时间,工钱沒有一分,饭也不管一顿,都是我自己在倒贴。我发现跟着你简直沒前途,你小心我另投明主啊!”

    天景把头埋在他怀里笑得不停,“贺云阳,你别另投明主。等将來你做了皇帝,我跟我舅舅把那个厨子要过來送给你,天天给你做饭还不行嘛!”

    那时大渊皇宫里几乎翻了天,断了左腿的太子被几个山民在三个时辰前送回宫,太子连自己的伤情也不顾,只是向锦阳帝哭诉着惊马的遭遇,哭诉着自己的无能。锦阳帝看着浑身是伤,拖着断腿的儿子,实在看不出有造假的痕迹。只能嘱咐他好好养伤,然后叹着气,派出一拨又一拨人马,下令就算把罗虎山翻过來,也要把天景找到。

    天景在午夜前回到了皇宫。是一个人赶着那辆皇家马车送她和芯儿回來的。那个人当然不是贺云阳,而是一个叫易大可的山民。

    贺云阳这样向她介绍易大可:“这个人当年是在月氏国和恢朝之间贩马的,相马驯马的手段都很了得,而且有一身好力气,他一人控制住四匹受惊的烈马根本不在话下,让他送你回去,然后你和你父皇说说,以后就让他给你赶车。他比你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靠得住。你要记住,宫里的人,除了你父皇和玄明,都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所以,对谁都不要完全信任。”

    于是天景就被易大可送回了大渊皇宫。锦阳帝自是又惊又喜,听天景说罢她的获救过程之后,他重重赏赐了这个面相忠厚的易大可,然后安排了个地方让他住下。

    十日后,他派出的人查明了易大可的所有经历,和他自己所言一点不差。于是锦阳帝欣然应允了天景的请求,让易大可做了她的专属车夫。

    于是天景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人,她对易大可的信任超过了虎翼,因为,这个人是贺云阳给她的。

    太子听到天景回來了,并且安然无恙的消息,“欢喜”的几乎昏厥。太子妃吴湘秀为他擦去那“喜极而泣”的泪水,柔声细语,“殿下,天景妹妹已经安全回來了,您也不必再自责,天道无常,世事难料,这本來也不是您的错,父皇和母亲也沒有怪您的意思,您好好休息,安心养伤才是。”

    但是天景哪里会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伤。第二天,她就亲自提着参汤造访东宫,探望太子的病情。所说的话,太子妃听着句句都是兄妹情深的关怀之语,太子听着句句都是刺耳扎心的嘲讽之言。

    太子看着这个笑意盈盈,小嘴不停的妹妹,真希望上苍能暂时借他一刻“天眼通”的神通,让他看清这个羸弱女孩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或者,在她背后站着什么人,能让她一次次从他的谋算中逃脱,而且,每次都能反坑他一把。

    就如现在,他左腿打着夹板,举动艰难,时时痛楚难当。而天景毫发未伤地坐在哪里,喝着茶吃着点心,还不耽误说话,一套一套的话气得他胸口发闷。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太子年轻,宫里的医疗条件也好,他还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拆去了夹板,可以勉强行走了。幸亏沒有落下什么残疾,这是他十分庆幸的事。也曾多少次因为此事而在心里大骂自己的鲁莽,如果这次真的把腿摔出了大问題,跛了,甚至是废了,那就更给了父皇废他的理由。幸好天可怜他,保住了他的腿,和他的太子位。

    他深深叹口气,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去偷袭天景了。父皇说过,只要他安分老实,太子的地位就是稳当的。那他就安分老实着,等到有一日他按部就班地坐上了皇位,就可以任意摆布那个丫头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子想,他报仇,可能不需要等十年那么久。

    太子缺席朝堂的这段日子,天景倒是过得有滋有味,逍遥快活。这段时间锦阳帝正在修改整肃一部分法典宪治,太子把自己弄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玄明一看到大段文字就会头痛,于是,能在朝堂上说话,并且所言极有价值的皇嗣,也就只有天景了,因此,她想不脱颖而出都难。

    “天景,知道魏朝的火鹤节吗?”

    “知道啊,”正在用力搓揉一把银月草的天景抬头,“听说魏朝东南部有一大片荒原,土地特别贫瘠干旱,种任何植物都不能活,但只有一种灌木适合那里的环境,渐渐地,那一大片荒原就长满了这种灌木。这种灌木不长叶子,树木上全是尖刺,灰土土的特别难看。但是,每到六月中旬,它就会褪去满身的尖刺,开出火红的花來,那种花不但颜色鲜艳美丽,而且形状奇特,就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鹤。由此,人们就管这种灌木叫‘火鹤木’,每年它开花的大约十日之期就是‘火鹤节’,是这样吧?”

    “呵,”半躺在草地上的贺云阳懒懒地闭着眼睛,“天景,你向來最会纸上谈兵了,这一大套又是从书里趸來的吧,说得是半点不差,可是我打保票,你连一朵火鹤花都沒见过。”

    “那当然,魏朝离大渊好几千里呢,我要是去看花,來回就得大半夜的时间,來去匆匆的能看到什么?还要浪费御风符,不值得。哎,贺云阳,你别这么懒好不好,快起來帮我搓银月草,我要里面的草籽。”

    贺云阳沒起身,抓了一把草单手揉着,搓出來的草籽又多又干净,比天景累得双手酸麻弄出的那些质量好多了。他把草籽撒在她带來的一大块白绢上,问道,“你收集这么多草籽做什么?”

    “做香囊啊!我好喜欢银月草的味道,觉得世上沒有一种香料的味道能胜过它了,我就想做个香囊,里面就装着银月草的草籽。”

    贺云阳终于來了精神,他坐起來认真干活,说道,“那你做两个香囊吧,给我一个。”

    天景尴尬了,她那点儿拙劣的刺绣手艺,要是让贺云阳看到了,他肯定得笑得岔气。她真后悔,干嘛要说什么做香囊的事,这下好了,贺云阳也要,该怎么说呢?

    “贺云阳,那个,我的刺绣手艺……”

    “沒指望你的刺绣手艺有多好,只要是你绣得就好。”他凑过來,笑得神秘得意,“你要是给我绣个香囊,我就带你去魏朝参加火鹤节,我告诉你,看过一次火鹤花开,你才能知道什么叫壮观。每年火鹤节的头三天,是火鹤花最漂亮,节目最精彩的时间,错过了可要后悔的。”

    “三天?”天景叫起來,“‘幻身符’的效力最多只有五个时辰你不知道吗?三天,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他们发现我不在家呀?”

    “天景,只要你想去,一切我來安排,保证他们不会发现你有三天的时间不在家,好不好?”

    天景看着映在他眸子里的两点星光,魔怔般地点了点头。

    “好了,在这之前,先给我绣个香囊吧,巧手小丫头!”

    “巧手……”天景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默默流下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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