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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流云无风也可渡万里

    “朕命你查的事情如何?”

    “常宁暗探来报,夏侯旧疾复发,命不久矣!其幼子不日即可达常宁。”秦晓镇定自若地如实告知,面上不露情绪分毫,仿佛讲述外人之事,而并非昔日好友。

    “夏侯本该颐养天年,唉!终是朕之过!”皇帝故作叹息,实则暗自窃喜,总算他夏侯府无人能威胁他的皇位了。

    秦晓自然听懂了言外之意,夏侯长子自小性憨痴,次子战死沙场,幼子因自幼囚于京都,并未有实权才幸免于难,夏侯府自此再无威胁之人,那这行刺一案纠咎不咎又有何妨?

    正是知道伴君如伴虎,此时秦晓更是不敢多吐露半分。

    皇帝对秦晓的反应颇为满意,伸手拍了两下秦晓的肩膀,以示认可后继续开口:“将军可查到翎骑踪迹?”

    秦晓自知这老儿疑心重,思虑片刻,故作悲痛神色,作揖痛诉道:“陛下,末将有罪,恳请陛下降罪!”

    皇帝连忙将秦晓扶起,担忧道:“快快请起,将军何罪之有啊?”

    秦晓面露愁苦之色,愤恨道:“那霍家老儿阴险狡诈,竟私自创建翎骑,多次忤逆陛下旨意。即便

    如今已死,三千翎骑仍不知所踪,何况,那数万将士也不为末将所用,末将苦啊!苦不堪言……”

    皇帝充耳不闻秦晓的痛诉,两人心知肚明地要演好帝善臣忠的戏码。可他还是捕捉到一起讯息,比如,翎骑并非传言人马过万,仅只有三千,这也难怪七年前霍家满门,令人闻风丧胆的翎骑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秦将军快快请起,秦将军于朕而言,自然是信得过的。”皇帝单手扶起秦晓,忙慌道。

    秦晓闻声而起,佯装痛彻心扉,还未等陛下开口,秦晓抢先一步叩首道:“粮草一案是末将失职,末将定会不负众望,给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说完便拂袖而去。

    皇帝还是一副故作悲痛的神色,王内侍上前担忧道:“陛下?”

    皇帝深吸一口气,悲痛神色逐渐恢复寻常,知道王内侍是在怀疑秦将军,心中早有了盘算,负手道:“无妨,他能走到现在,靠的是“心如明镜”四字。”

    他深知秦晓虽不满自己,但为了南诏万民,始终无意扰弄朝堂,这也为什么唯独秦晓才从七年前活了下来,为他所用。

    皇帝话锋一转,皱眉道:“太子呢?”

    “回陛下,太子自知今日在朝堂失了分寸,现下在书房,想来是在思过。”王内侍心漏了一拍,才缓缓开口。

    皇帝闻言,面露不悦,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总找理由推脱,倒真叫他不好发作:“他这是思的哪门子过?以为躲着,这朝堂之事就能妥善?他这般模样,日后如何能成大事?”

    王内侍闻言,后背冷汗层出:“太子年幼,望陛下网开圣恩!”

    皇帝笑道:“你倒会替他上心,就看他日后能不能如愿承你的恩了。”

    王内侍忙叩首道:“臣不敢,一时偏颇,望陛下明察。”

    皇帝不耐烦挥手道:“你出趟宫,传旨魏王,让他来见朕。”

    王内侍忙连声答应,承旨而去。

    夜色中,只见两人步履匆匆行至宫门前,有急急忙忙前往皇帝寝宫。

    “阿公?”萧策不明白陛下为何深夜召见,想从王内侍身上打探一番。

    王内侍自然意会到了,只是方才在陛下面前已失偏颇,不好再动些小心思惹得陛下不悦,将魏王身上的袍子褪去,开口道:“在府上已耽搁良久,魏王还是先去见陛下。”

    萧策闻言,并未说什么。瞧他这副愁苦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喜事。

    萧策踱步行至屋内,却见皇帝伏在案桌小憩,思虑片刻,还是上前叩首道:

    “微臣叩见陛下!”

    “嗯?嗯~”皇帝抬眼瞧了眼萧策,起身,走下案桌,踱步行至萧策跟前,平和道:“你我独处,不必行此大礼。”

    “微臣不敢,君臣之礼不可失。”萧策连忙后退,振振道。

    皇帝略感失落,伸在半空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放在身后,舒了口气,踌躇片刻道:“你这副模样,叫我如何对得起你母亲?”

    萧策闻言,心中万般纠结,明明是他抛妻弃子,逼死了母亲。为了保住萧玄的皇位,令自己成了以兄弟相称的魏王,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残忍,他如今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萧策冷冷道:“陛下,微臣“魏王”是陛下亲赐!”

    皇帝闭目不语,是自己亲手逼死了他母亲,要恨也无妨,只是生在帝王,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苦于儿女情长……

    片刻,皇帝定睛道:“那魏王,对今日朝堂之事,有何见解?”

    萧策愣了愣,沉思片刻开口道:“事出并非突然,具微臣所知,粮草不足一事,将军多次上报未果。微臣斗胆有两种猜测,一是将军部下有细作,拦截了信件,这二是……”

    “继续!”

    萧策抬眼观其神色,却不见异常,顿了顿继续道:“二是天子脚下有‘邪祟’以至粮草未能先行……”

    皇帝静默不语,片刻道:“你先退下吧!”

    萧策作揖,应声离去。

    林相府。

    沈清秋见眼前人手执黑棋气定神闲,身后一人环臂而立静默不语,被这番大费周折被'请'来相府,直觉告诉听她,并非下棋如此简单。

    思虑片刻,沈清秋手执白子到棋桌:“此番前来已见沈某心意,大人不妨直言!”

    林峰轻笑却并未抬头,又执黑子落下,缓缓开口:“不急!你我自幼相识,不必如此拘谨。”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沈清秋本就不通棋弈,自然也无心此棋局,随意下一白子便耐心等待。

    林峰观棋局,喜见眉梢,连忙手执黑子落下吃其白子,沈清秋见败局已定,不复多言。

    林峰抚膝盯着棋局摇摇头,颇为惋惜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沈清秋见他面色惨白,自怀中取出口脂递给了林峰,随口道:“近日见你气色渐失,来时便备了些口脂,莫要给人捉了把柄。”

    “也罢!”林峰甩袖拔地而起,负手背对沈清秋:“我这副身子骨是好不了的,尽做些女儿之事,还不叫外人取笑了。”

    林峰不见沈清秋回话,也不大在意,略微沉思片刻,肃然道:“陛下烦忧了数日,虽说有吏部尚书姚侍郎为秦将军辩说不平,可难抵众说,案子却还是要秦将军审查的。”

    沈清秋只管倾耳听着,也不多加辩驳,既难抵众说,却又命其查案,想来这陛下是另有一番打算。“大人的意思……想让沈某做些什么?”

    林峰也仅沉吟片刻,继续道:“我要粮草一案的因果,务必事无巨细!”

    意思很明确,这是要自己时刻监视自己师傅,可为什么偏偏要选自己?又或者说他未免也太过相信自己?

    稍加思虑之际,沈清秋便懂了,能近秦晓身还能活命的怕是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才可名正言顺地接近秦晓,还可为他所用。

    有时候沈清秋也不清楚,他这般是在为了他的前程,还是为了自己……

    沉默片刻,沈清秋开口道:“这便是你的法子?”

    林峰自然知道她心中不悦,不是因为要她去监视秦晓,而是在怪她自己,时至今日还未洗清父亲谋逆之罪,且处处受困。

    “眼下朝局动荡,以不变应万变才好。”“何况,只让你如实告知便可!”说着林峰抬手轻轻拍着手臂,安抚道。

    沈清秋见状退了两步,腰弯的更甚了些:“大人多虑了,此事,沈某也自当力竭。”

    林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侍从忽入急切道:“大人,门外有客。”

    林峰皱眉不悦道:“不是说过,今日不见客?”

    侍从迟疑道:“那位公子也说了,要是大人这么说,就将这东西交给大人。”

    侍从便递上玉佩。

    沈清秋见此情形,立即意识到此时回避方上策,连忙上前作揖道:“大人又要事在身,沈某先行告退!”

    片刻,沈清秋便退了出去。

    顷刻间,身后那人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侍从见沈清秋离去,立即下跪道:“大人!方才的话是位公子教小的这么说,并让小的带话“行一棋不足以见智,临杀勿急,方能稳中取胜!””

    林峰闻言撇眉不语,抬手便让侍从退下,手握玉佩暗自思怵。

    半晌,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峰身侧,林峰侧目而视,那人只是摇摇头不语。

    林峰作罢,抬眼瞧了容容流云显得甚是温润可爱,只是此时却失了观赏的兴致,又侧目看向方言,坚定道:“流云无风也可渡万里!”

    流云无风也可渡万里!林峰自嘲地出了声,是自己近日大意了,贪恋一时欢愉,竟忘了如今的处境根本不由人肆意妄为。

    林峰闭目片刻,平静道:“方言,你可有在意之人?”

    那人愣了片刻,看向林峰的侧脸,最终开了口:“有!”

    林峰闻言以为方言有了意中人,回头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又回过身叉腰轻松道:“有!那便护她平安足矣!”

    护他平安即可!方言偷偷记在了心里,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殊不知此时,林峰此话同样也是在告诫自己,谋事切勿思人。

    方言既不知何意,也不好妄加揣测,只是沉默,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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