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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黑拿到画册翻开的那一瞬间,江羡鱼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心虚的模样犹如干坏事被长辈抓包了一般。

    此时,他甚至忘了眼前这“鲛人”不过是他豢养的宠物罢了。

    “你别看,把书还我。”江羡鱼伸手去抢,小黑略一后仰,身体在池中优雅地朝后滑去。江羡鱼骤然扑了个空,朝着池中直直扑了过去,眼看就要重蹈卢承勋的覆辙。

    可就在他入水前的那一刻,却觉整个人一轻,胸口像是被什么托住了似的。不等他反应过来,小黑便托着他的身体将他放回了岸上。

    “怎么回事?”江羡鱼急忙去摸自己的胸口,猝不及防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那只手的主人并未挣脱他,只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端详。

    “你的手好凉。”江羡鱼连画册的事情都忘了,抱着小黑的手摩挲了片刻,下意识道:“跟人的手一模一样,不过比我的大。”他说着还用自己的手掌与对方抵在一起比划了一下,果然发觉自己的手比小黑的手小了一圈。

    抱着“鲛人”那只手研究了半晌,等他想起那本画册时,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不像初时那般羞恼了。大概是觉得小黑听不懂人话,像是灵智未开,所以他面对对方时不会有那么深的羞耻感。

    “你看不懂吧?”江羡鱼开口道:“你们鲛人和我们长得又不一样。”

    小黑不紧不慢地将那画册从头翻到尾,这才递还给了江羡鱼。

    江羡鱼拿到手里一看,发觉上头竟是没有沾湿,不禁啧啧称奇。但当他无意中翻开内页看到上头的图画时,一张脸顿时又泛起了红意,手忙脚乱地将画册合上了。

    一旁的小黑则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这副模样,尾巴在水中不自知地微微摆动着。

    江羡鱼将画册拿到屋里,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好,这才出来。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走到藤椅边坐下,主动换了个话题。

    “小黑,我教你说人话吧。”

    “……”

    “人话,就是我说的这种话。”江羡鱼耐心地道:“我看书上说你的寿命挺长的,能活几十年呢,往后你要是学会了说话,就能陪我聊天,多好。”

    小黑闻言没有任何反应,他倚在池壁上,散落的乌发遮住了小半张脸,所以江羡鱼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这头发我一直觉得有些碍事,我帮你绑起来吧。”江羡鱼去找了条发带,走到小黑背后坐下,伸手撩起了对方的头发。

    “鲛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但很快克制住了,并未做出反抗的动作。江羡鱼见他不动,更加没了顾忌,两只手在他脑袋上任意施为。

    少年很有耐心,先是用手指将小黑的头发梳理顺畅,而后又拢起对方两鬓的头发,在脑后用发带绑了个结。鲛人的头发并不像江羡鱼的头发那么柔顺,他费了好大工夫,才帮对方打理好。

    “你这里怎么回事啊?”江羡鱼摸了摸小黑露出来的额角,疑惑道:“这里看着有点红,摸着还硬硬的,不会是磕到了吧?”

    他话音刚落,那只手忽然被小黑捉住了,像是在阻止他任意妄为的动作。

    “不让摸算了。”江羡鱼抽回手走到对面打量了对方一番,笑道:“小黑,你长得真不错。你们鲛人都长这么英俊吗?还是只有你这么好看?”

    “鲛人”抬眼看向江羡鱼,目光毫无躲闪,倒是让江羡鱼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唱歌,我该拿你怎么办啊?”江羡鱼叹了口气:“本来花了那么多银子把你买回来,就是想气气卢承勋的,可现在……”

    他说到这里不由一拍脑门,心道坏了,差点把卢承勋给忘了!

    今日那家伙在梅园吃了瘪,不会去朝姐姐告状吧?念及此,江羡鱼如临大敌,再也不敢耽搁,忙收拾东西匆匆回了江府。

    待江羡鱼走后,小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发带,发觉少年还帮他绑了个蝴蝶结……

    他低头看着那只被江羡鱼摸了许久的手,眼底带着点疑惑。今日的幻境对那个姓卢的小子也起了作用,可唯独左右不了江羡鱼……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另一边。

    江羡鱼回府后先去问了门房,得知卢承勋没有找上门来,这才放心了些。

    “公子,你这几日又去哪儿了,也不让小的跟着?”他的小厮一边帮他脱了外袍,取了热帕子来让他擦脸,一边道:“小姐今日还问起你了。”

    “你怎么跟我姐说的?”

    “小的说你去了荣府,还说你吩咐我买了肉骨头送过去。”

    江羡鱼听了这话才放心,忙道:“我这几日回来的少,你帮我多遮掩着些,别让我姐担心。”

    “对了公子,小姐还吩咐了一件事,说过些日子宁老王爷过寿,让你代表咱们府上去送贺礼。”

    “宁老王爷就喜欢捉弄人,胡子都花白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上回我去他府上请安,他说新得了一颗珠子要给我看,我打开发现里头是个大虫子。”江羡鱼道:“幸亏我不怕毛毛虫,不然要被吓死了。”

    说来也奇怪,江羡鱼胆子极小,怕的东西数不胜数,唯独不怕虫子。

    “老王爷那是喜欢公子才逗公子玩呢,我听说旁的勋贵子弟去请安,他都不让进门呢。“小厮道。

    江羡鱼闻言没再抱怨什么,江幕轻让他去办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忤逆。好在距离宁王寿辰还有几日,他不必这么早就开始担忧。

    这日午后,荣琰忽然来了江府,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卢承勋病了。

    “啊?”江羡鱼一脸不解:“今天我还见过他呢,看着好好的啊,怎么忽然病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他府上的人进宫去请太医,我爹正好撞见了,回府的时候说的。”

    都要进宫去请太医了,那说明确实病得不轻。

    “你今日见着他是什么时候?”荣琰问。

    “就是……”江羡鱼说起此事还有点难为情,“从书肆回来之后,在梅园门口撞见的他。他抢了我的书,非说我,非说我有了相好,还硬要进去看看。我怕他瞎嚷嚷,就带着他进来梅园,后来他掉进了金鱼池……”

    江羡鱼恍然大悟,想起卢承勋从池子里爬上来时那模样似是十分惊惧,不会是被小黑吓着了吧?

    “要不,咱们去他府上瞧瞧?”荣琰提议道。

    江羡鱼和卢承勋没什么情分,但也没到不关心对方死活的地步。况且卢承勋若当真是被小黑吓着了,他还是去看看为好,免得到时候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于是当天下午,江羡鱼便和荣琰一道去了卢府。

    卢承勋今日骤然病倒,卢府上下忙活了小半日,这会儿将将消停了片刻。卢家管事的认识俩人,得知他们是来探病,也没拦着,亲自将人带进了卢承勋住的小院。

    “我们家公子素来与两位公子亲近,今日劳烦两位多陪他说说话。”管事道。

    “卢承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病倒了呢?”荣琰问。

    “公子今日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人就浑浑噩噩的,不多时就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说胡话。”

    “说了什么?”江羡鱼问。

    “说是有蛇,好大的一条蛇。”

    “啊……”江羡鱼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被小黑吓得?

    “太医来施了针用了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管事道:“两位公子陪他说说话,兴许能让他恢复得更快一些。”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房门口,管事朝小厮询问了几句,便将两人让进了门。

    榻上,卢承勋正病恹恹地发着烧,看到江羡鱼后眼睛不由一亮。

    “小鱼……”他撑着身体坐起身,而后挥退了一旁的小厮。

    江羡鱼走上前,开口道:“我听说你是被吓病的……”

    “小鱼,你没事吧?你们家那池子里,有好大一条蛇!”卢承勋惊魂未定地道:“我还担心那蛇会咬你,还好你没事。”

    “那是金鱼池,里头没有蛇,你一定是弄错了。”江羡鱼朝他解释道:“那里头是我从后斋买回来的鲛人,他只是长了条鱼尾巴,并不是蛇。”

    “怎么可能是鲛人?鲛人的尾巴会有那么长吗?”卢承勋比划道:“这么粗的一条蛇,尾巴盘着人能绕好几圈,能活活把人盘死,怎么可能是鲛人?”

    江羡鱼见他不信,便道:“你若是不信,我带你再去看看,这回你看仔细便是。”

    “我不去!”卢承勋看上去又变得有些惊惧,抓着江羡鱼的胳膊道:“你也别去了,大蛇会吃了你的……”

    江羡鱼一脸无奈:“小黑很乖,他不会吃人的。”

    “他会吃人,他一定会吃了你的,一定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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